不過流程還是要走的，侍郎清清嗓子：“姓名，年紀？”
    “……祁越，字君凱，虛歲二十五。”祁越依舊癱著臉，但侍郎可以隱隱約約從他眼神中看出四個大字：你很無聊。
    “咳咳……”莫名其妙被鄙視了的侍郎有點想哭，但職業道德督使他繼續把問題進行下去，又問了幾個基礎問題後開始直接切入正題，“祁大人，你與死者有什麼關係？”
    “沒關係，”祁越想了一下又補充，“之前在街上見過一麵……不，兩麵”
    問問題的並沒有在意他的臨時改口：“那麼，開考前你注意到死者有什麼異常嗎？”
    “監考官與考生並不是一個時段入場的。而且當時人很多。”
    這句話的言下之意：我沒什麼時間去單獨注意一個考生異常不異常的。又不認識他。
    “與死者家庭……”侍郎閉上嘴，不需要祁越鄙視，他自己都覺得這種問題簡直沒價值。於是跳過，改問下麵一項，“能不能詳細描述一下與死者見麵的場景。”
    “當時在大街上……時間是上午，他似乎是宿醉……我並沒跟他直接交流。”倒是聽他爹說了挺久的。
    祁越對這種問題都其實挺不耐煩的。他根本就跟那個書生不熟，甚至連他爹在朝擔任什麼職位都不知道。但出於對一條生命的責任，他基本上有問必答。但結果就跟刑部侍郎預想的那番，根本沒有什麼有價值的東西。他最後幾乎不報希望了：“您……曾經就沒發現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嗎？”
    不對勁的地方？祁越皺眉，驀地想到了之前他在大街上單獨看見書生的那一幕，他捧在手上如獲至寶的木盒……那裏麵會不會裝的，就是裝著香油的瓷瓶子？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書生出來的那個小店鋪，就是賣那些瓶子的地方！
    “……祁大人，祁大人？”
    祁越回神，侍郎一臉關切的看著他：“您，是不是想到了什麼？”
    “沒。”他下意識就給出了否定答案，“我就是走了一下神。”
    話出口的一瞬間，祁越就覺得有些不妥，這可是一條生命，那個小店子……“我在國考前五天的樣子看見過死者，他當時正行色匆匆從一個小鋪子裏出來。”
    國考前夕從鋪子裏麵出來？侍郎精神一震，這雲閔都城的大小商店他們都去搜過了，所以祁越說的這個消息，價值有，卻也沒多高。但聊勝於無啊！他重新執筆：“那個小鋪，大概在上麵位置？”
    “商業街靠近官園巷那段。我記得是邊上分別是個賣文房四寶的地方與賣古董的鋪子。”祁越回憶道。
    “我們會派人查看的，那就謝謝將軍大人了。”侍郎停下筆，站起來跟祁越行禮。祁越不耐弄這些虛的，握握拳轉身出了問詢室。坐上馬車回到了將軍府。
    國考延後進行，祁越辭了主監考一職，皇帝也不勉強，另外派了他一名親信負責。大將軍樂的無事一身輕，天天在府上閉關，除了練武就是伴著手指數自己什麼時候才能回邊疆去。
    這一日，刑部侍郎再度來訪，祁越問案件進展，卻得知已按自殺來封卷了。死者家屬已經把屍體領回去了，不日將舉行一個葬禮。
    見祁越一副不能苟同的表情，侍郎卻是苦笑。這位將軍對於行兵布陣那是相當精通，對官場卻不是很熱衷，回來這麼些天一直遊離於朝堂之外，所以壓根不懂這裏麵的彎彎道道，他也不好說什麼，這將軍府上指不定有多少眼線呢。隻能含糊過去，又道：“將軍之前跟我說的那個鋪子，莫不是記錯位置了吧，文墨坊與古董店之間並無什麼小鋪子。”
    “怎麼可能？”祁越張張嘴，他記性不太好，但是那個店子，它一直在他腦海中留下著深刻印象，又怎麼可能不是那呢？
    “是下官親自去查看的。卻無那家小鋪。”刑部侍郎也不說什麼了。再與管家扯了兩句，便離開了將軍府。祁越站在原地，表情莫測。剛想自語什麼，目及管家的目光，隻是冷哼一聲，轉身進了房間。
    幾日後書生的葬禮，祁越也到了現場。男人強打精神與他寒磣。聖上憐憫他喪子之痛，給他官升一級主管禮部，這卻不能給他什麼安慰。他攙扶著眼腫似核桃的女人，兩人互相依偎，承受著隻有對方才懂的那種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悲哀，這讓這對已然貌合神離的夫婦之間的感情卻是親近了不少。男人的小妾與其庶子在一邊麵上沉痛，眼神卻是驚喜。她們覺得自己上位的時機到了。祁越看著他們，隻覺得太蠢。給死者上了三炷香後就離開了。
    他並沒有回家，而是一路輕功往上次看見書生的街道方向飛奔過去。——至於路上迷路多少次就不說了，反正將軍最終還是到達了目的地。但當站在那個小商鋪門口時，他卻有些遲疑。
    遲疑，這對祁越來說是一個很少見的情緒。戰場上最忌這種感情，也許隻要猶豫就可以能錯失良機導致全軍的覆滅。身為指揮官全軍的核心，他隻需果斷就可以了。就如在考場麵前被圍觀那次。
    但是現在他實實在在的感到了遲疑，似乎冥冥中有種聲音在告訴他，進去了，你就永遠出不來了。
    怕什麼？不過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商鋪罷了。祁越覺得自己有些好笑，不過是一個店子罷了。大步向店口邁去。當跨過門檻時，他隻覺得眼前一黑，耳邊似乎有鈴鐺聲作響，
    “叮——”
    祁越驀地回神，發現自己已然來到了店內。他環顧四周，發現這裏布置的相當雅致，可以看出主人家的用心，除了常規的桌椅外就隻有幾個裝飾品，但是每個都放在恰當的位子，別簡樸而典雅。就是這右側桌椅後那排貨架有些破壞氣氛。
    簾珠微響，一位身著藍色衣袍的男子從內室走了出來，含笑對祁越行了一個拱手禮：“歡迎光臨……”
    “你……”祁越看著他，竟是那位在街上時看見的男人，自己還好奇沒在國試場所看見他呢，原來他並不是個趕考學生，而是“原來這店，是你開的？”
    “這可不是我開的，我隻不過是個打工的罷了。鄙姓林。”男子笑容不變，朱唇輕啟，
    “那麼將軍，你想在小店，買些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