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郎順生拖長了聲音尖著嗓子慢悠悠地念完了最後一個字，金龍殿陷入了死水一般的寂靜。眾位大臣被這連續不斷的四道聖旨搞得如墜雲裏霧裏，一個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仿佛集體患了失語症一般，根本不知道該從何說起。然而沉默不過一時，就好似冰水撒入油鍋，“滋拉”一聲在金龍殿中炸出無數水花，歐陽燁發現不過一瞬間，自己的四麵八方就充斥滿了各式各樣的反對聲音。
    “皇上……犬子今年隻有十八歲，年幼無知，實在是高攀不上同安大長公主啊！”主審雲揚一案的大理寺卿、昌文侯封平插蔥一樣跪在金磚地上，一邊“砰砰砰”磕著頭，一邊遞眼色給自己親近的同僚。笑話！別說四侯五家這樣的頂級豪族，就是普普通通的百姓，也沒有哪個父母願意自己家英俊有為的嫡長子娶一位半老徐娘。雖然同安大長公主年輕時號稱皇族第一美人，可她畢竟現在已經將近四十歲了！能不能生育都兩說，駙馬又不能納妾，若是封家因此斷了根，自己死之後，還有什麼臉麵對列祖列宗啊！
    禮部尚書李至收到封平的求救目光，卻躑躅著不敢上前。大夏民風開放，素來講求男女平等，和離女子再嫁並不是什麼罕事。再者說了，尚主可是天大的恩典，就算這位公主老了些，那也是太皇太後的親女、先帝的同胞妹妹、皇帝的親姑姑，是貨真價實的天潢貴胄。若是自己跳出來反對這門親事，那不是在明晃晃地打皇室耳光嗎？
    定北、安南兩王的勢力也正猶豫不決。三王勢力超脫封地又相聚甚遠，彼此之間本沒有什麼親密溝通的機會，再加上留在聖京的又不過隻是與三王有著姻親關係的普通世家，這默契就更差了一層。他們要求嚴懲雲揚，純粹是出於同仇敵愾之心以及同安大長公主的動員。若是同安大長公主改嫁，那就意味著她徹底告別靖西王妃這一身份。冒著徹底得罪長平侯高家的風險為一個改嫁女人的女兒出頭，好像也不大合適。群龍無首之間這群人也拿不準該作何行動。安南王的親家、工部尚書馮啟彬支支吾吾了半天，好容易才擠出來一句話，“慎思貴妃新亡不久，同安大長公主身為生母，不說服孝一年，立刻成婚也不太好吧……”
    左丞相龍嵩筆挺站立好似一棵蒼鬆，眼神銳利，斜斜睨了馮啟彬一眼，嘲弄道：“馮大人管得還真寬。不過本相怎麼聽說，似乎馮夫人去世當天，馮大人就迫不及待將自己出身醉歡樓的愛姬抬為繼室。嘖嘖嘖，自己發妻過世尚且如此，又有何資格，言及他人的守孝？”
    想起六哥臨回南詔之前悄悄塞給自己的才俊名單，還有他再三囑托自己為姑姑再覓良婿時的認真神情，歐陽燁差點笑了出來。嚴懲派內部矛盾重重，本就不是鐵板一塊。同安大長公主再嫁一事無疑是雪上加霜，成為他們徹底分裂的最後的導火索。馮啟彬這些人又不是傻子，誰會為了廢王與改嫁女子的女兒，與四侯之首的高家甚至是太皇太後的母族紀氏翻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