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便是在這樣的腥風血雨中度過。歐陽燁前腳剛回養心殿，雲扶後腳就來了。她先是問了問穆美人和皇子，得知夭折了一個小皇子有些唏噓，然後又回稟了行刑的情況，說是已經都看著煢煢處理好了那些大不敬的穩婆，最後方小心翼翼道：“皇上，打掃去錦宮火場的內監說，說是在屋子裏的頂梁下麵發現了一具女屍，看服飾裝扮，竟是長樂宮的禮貴嬪。仵作簡單驗過說，禮貴嬪口鼻中的煙灰不多，怕是在火勢起來之前就已經過世了。打翻蠟燭的小典子已招認，禮貴嬪自被威武侯害了全家就已存了死誌，這一次先服用了毒藥，然後方潛入去錦宮縱火，意在同歸於盡。小典子是收了禮貴嬪的百兩黃金，才站出來頂罪。”
    養心殿的雕花大案上擱著一個蜜蠟子母雙獅雙孔花插，大孔乃是鬆樹椿，並有母獅神態溫和，小孔為竹椿，並有子獅和靈芝。子母獅雕琢精巧，神態和睦，盡顯母子間的脈脈溫情。雲扶的話並不能抹去歐陽燁腦海裏那個孩子最後的哭聲，他安靜望著眼前的花插，“小扶，你說人心當真如此微賤，隻要百兩黃金便可泯滅良心，做出種種傷天害理的事情？”
    雲扶微微搖頭，“皇上多慮了。這個世界上如白太醫、小典子這般會為了錢財出賣自己靈魂的人固然不少，但是臣妾相信，總有一些人，是永遠不會被收買的。比如弟弟和高家，便會一直忠於皇上。”
    歐陽燁神色晦澀，眼底是虛無縹緲的情緒，他望著雲扶，徐徐道：“小扶，你從前不屑於說這樣冠冕堂皇的話。朕還記得你端莊但卻略顯冷淡的性子，除開在意的人，便隻對那些精美的食物感興趣。怎麼時至今日，也會這樣以進為退，為自己家謀劃了？”
    這話說得極重，雲扶早已跪在了腳地之上，她聲線平穩，如養心殿內焚著的龍涎香一般幽幽，“身份不同，人自然也會變。譬如說皇上，先是大夏的皇帝，然後才是臣妾和諸位姐妹的夫君。臣妾是皇後，自然不能再如以前那般由著自己的性子。”她巧妙轉移話題，“事關禮貴嬪性命，臣妾已喚過入宮暫居的鄭家二小姐細問，確實是禮貴嬪自己說要去去錦宮探望安貴嬪的。此刻鄭二小姐正在殿外，皇上可要親自詢問？”
    歐陽燁覺得內心仿佛有什麼東西麻木了似的，他機械地想了一想，“算了，皇後既然已經問過了，這件事就這樣吧。安貴嬪童氏縱火去錦宮，本罪不可恕，但她到底是二公主的生母，就以貴人禮入葬吧。至於禮貴嬪，朕記得，仿佛當時鄭家的庶出小姐……唔……鄭八小姐，也跟著一起入宮了？”
    明檀點了點頭，“皇上好記性。隻是鄭八小姐乃是元熙元年生人，今年才一歲，和君玦差不多大呢。”
    歐陽燁緩緩一笑，將雲扶從金磚地上抱到自己的懷裏，溫柔撫著她隆起的小腹，“知朕者，皇後也。鄭愛卿為國舍生取義，禮貴嬪又去得這般早，剩下的兩位鄭小姐暫居宮內終究名不正言不順。”
    雲扶會意，輕輕一點頭，“臣妾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