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綺她素來都是膩死人不償命的性子，侍奉歐陽燁的宮人皆捂嘴偷笑。歐陽燁無奈張開雙手，任由她嬌小玲瓏的身子塞滿了整個懷抱，“羅綺，大街上注意形象，你現在可還是龍愛卿的紅顏知己。龍夫人看見會和朕拚命的。”
    羅綺小巧的包子臉上滿是楚楚動人的可憐，“黃公子您是不知道，這幾天龍夫人都快要把奴家的祖宗八代問個遍了。為了黃公子你，奴家的清譽～都沒有了呢～”
    歐陽燁忍不住扶額，一旁的阮慈看見掛在歐陽燁身上的羅綺直接瞪圓了眼睛。羅綺何等聰慧，立刻就認出了阮慈。趕忙從歐陽燁身上下來，規矩道：“給昭貴嬪娘娘請安。”
    阮慈是南詔公主，且幼時居於中原；羅綺則是普通苗女，師承黑苗族毒聖，學成之後直接成為暗衛。因此二女雖然都出身黑苗族，但之前並沒有打過照麵。不過羅綺早就聽說了個大概，一眼就認出了阮慈。
    羅綺穿著蓮青色夾金線榴花緞袍，上麵淺淺繡出些許精致的紋路，細看竟是人首蛇身的圖騰。阮慈嬌小的下頜不由一抬，愕然道：“你也是南詔人？！”
    羅綺隻是微笑，“奴家羅綺，是黃公子身邊的婢女。這裏風大，黃公子咱們進去說吧。”
    歐陽燁從木蘭圍場回來之後就一直忙著，就沒再見過龍澈一麵。雖是養病，但靜靜躺在一床鬆軟的被子當中的龍澈氣質依舊，一如昔日的麵若敷粉，風姿出眾。看著溫暖的日光自回紋嵌玻璃格心木窗而入灑在他略顯蒼白的臉上，在他輪廓分明的五官上打出淺淺的陰影，歐陽燁不禁回想起那夜星光下龍澈毅然決然的背影。
    這將近一個月，歐陽燁偶爾也會問自己，為什麼那一天，自己選擇與龍澈同生共死，而不是丟下他自己獨活？
    這不符合他受過的教育。一個帝王，不應該為身邊的棋子付出什麼。
    然而每當歐陽燁這樣想著，卻總記起那個頎長的身影，義無反顧地擋在自己麵前。他又會馬上想起遠在南詔的雲揚，還有那些從小一起長大的時光。青青蔥蔥的歲月過去，歐陽燁、龍澈、高雲揚，三人之間有惺惺相惜的友情也有相濡以沫的親情，這是一份說不清道不明的羈絆。
    於是第一次，歐陽燁對棋子的定義產生了迷茫。
    阮慈低低吟唱著咒術，烏黑錚亮的血跡自龍澈周身大穴上的金針緩緩滲出。血跡顏色之深，令歐陽燁忍不住頭皮一麻。他目光輕柔拂過龍澈裸露的胸膛，暗器造成的皮外傷已然好了大半，但到底是有淺淺的瘢痕橫在肌肉勻稱的左胸處，讓歐陽燁覺得格外刺痛。
    再不讓龍澈受傷了，當時的歐陽燁是這樣暗下決心，之後也是一直這樣努力著。但很多年以後他才終於明白，很多事情不是努力就能做到，那些心心念念的人人終究隻有抓不住的一顰一笑，然後便成為午夜夢回最深切的痛楚，隨著血液生生刻入骨髓，再不能痊愈。
    正如他們三人的結局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