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嬪妾更了族譜，已然是大房的女兒！為何不能與大房休戚與共？”
    “更了族譜？”歐陽燁笑了笑，一雙桃花眼泛出幾絲嘲弄，緩緩地一字一句地念道：“煢煢白兔，東走西顧，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煢煢絕美的臉龐驟然失卻了所有血色。她不知所措地盯著歐陽燁，卻又依舊倔強地不肯說話。歐陽燁似乎也不著急，“如今你的長姐解了禁足，你的三妹妹也要入宮。煢兒，你猜，若是沒有朕的刻意保護，你又會落到什麼境地？”
    見煢煢略有動搖，他又加了一句，“母後永遠不會對崔李氏出手，但朕可以。於現在的母後而言你隻是棄子，但於朕而言，你卻是千裏馬。孰輕孰重，不言而喻。”他緩緩伸出手，露出當中的一餌香丸，“更何況，你在給靖西王下暖情藥時，就已經做出了選擇，不是嗎？”
    “皇上的暗衛果然厲害。”煢煢終於不再堅持，承認道：“如您所料，嬪妾不是崔征大人的義女，而是他的親女兒。”
    “那如今你的母親……”
    煢煢自嘲一笑，“多年苦心孤詣的期待卻換來了無盡的失望，這樣的現實早已摧毀了母親的清醒神誌。昔日的翩翩佳人，如今也不過是神誌不清的瘋癲婦人罷了。她如今正被崔大人藏在鄉下。聖京人隻道崔家家主對發妻情深意重，誰又能想到此發妻早已非彼發妻？我母親與崔大人早早相識，卻終究敵不過四侯五家的勢力，敵不過隴西李氏的家大業大。所謂真愛，不過如此。若非姑母出手，嬪妾如今還是鄉下的浣紗女，照顧著瘋瘋癲癲的母親，一輩子都不得脫身。”
    “母後將你接進聖京，並不是單純地體恤你而已。”歐陽燁盯著煢煢清澈的眸子，“而你順母後意入宮，也並非單純為了崔家的榮耀。既然都是互相利用，為何還要不忍心？”
    “你想要無上的榮光，想要奪回屬於你母親的正妻位置，卻又總是心軟，總是畏懼不安。你或許會一時發出豪言壯語，但之後又會馬上懷疑自己。恕朕直言，這樣搖擺不定的人，隻能成為無極城中無數枯骨中的一部分，被他人踩著永世不能翻身。”
    “皇上！別再說了！別再說……”煢煢未完的話語漸漸消失在歐陽燁的懷抱當中。她伏在他的肩膀上，淚眼朦朧道：“我隻是偶爾會想，想要有父親，想要有姑姑，想要他們像愛長姐愛妹妹一樣來發自內心愛我自己，僅此而已。”
    歐陽燁溫柔拍著她的後背，直到她停下了嗚咽聲方柔和開口，“煢兒，那現在，你想怎麼辦？”
    煢煢望著他，烏黑的眸子中滿是迷茫與彷徨。不過一瞬間的凝視，她的腦海當中卻轉過了那樣多的畫麵。她想起了頭發花白神誌不清卻仍舊天天喃喃著崔郎的母親，想起了對姐姐與妹妹溫柔體貼卻對自己冷眼相待的生身父親，想起了賢名在外卻不停苛責挑釁自己的繼母，想起了天之嬌女一樣高高在上的姐姐與妹妹，想起了威嚴端坐在九鳳禦攆上向自己和藹伸手的姑母……
    最後她霍然起身，盈盈下拜，行了三叩九拜的大禮，一字一句堅定道：“崔氏煢煢，願忠心為皇上所差遣，肝腦塗地，萬死不辭。”
    “既這樣，那朕希望你成為一朵溫柔但卻堅韌的菟絲花，柔中帶剛，疾風知勁，而不是一朵軟弱易折的普通小草。”歐陽燁扶起她，右手輕柔地撫過她柔順的長發，“你可能做到？”
    見崔煢煢堅定點頭，歐陽燁不由暗自一笑，棋子反心，主仆不和，黃雀捕蟬，又有螳螂在後，這盤棋，越來越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