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一行人浩浩蕩蕩地返回了無極城。車駕臨近無極城的時候，同安大長公主倒是問了幾句黎王和十三皇子的情況。
    “燦弟還是老樣子，讀書用功，至於六哥……”歐陽燁很是無奈，“姑姑您是知道的，六哥他閑雲野鶴慣了。這幾年一直在南詔那邊晃蕩，連父皇駕崩都沒理。現在更是毫無音訊，也不知道怎麼樣了。”
    同安大長公主吃了一驚，“南詔那邊局勢可不好啊，黎王不會有什麼危險吧？”她不由想起皇族內部對這位黎王的評價，歎氣道：“這孩子還真是，好好的親王不當，非得出去亂跑。”隨即便不再繼續追問。
    坤陵祭典轉瞬而至。布置坤縣的行宮、準備典禮的各項事宜、安頓前來觀禮的友國使者，種種事情堆積在一起，眾官員皆是忙得腳不沾地，其中又以禮部為甚。歐陽燁提拔了禮部幾名年輕的官員，又頒下聖旨褒獎禮部上下，禮部尚書李至自覺麵上有光，做起事情來不免更加用心。
    元熙元年四月一日，才過寅時歐陽燁便起身。此時雖天色尚蒙蒙黑，養心殿的一眾宮人卻皆是服飾整齊精神抖擻，不見一絲困頓懈怠之意。歐陽燁見狀不由得打趣道：“到底是禦前的人。小順子和琉璃調教有方啊。”
    郎順生早跪地連連謝皇上稱讚，琉璃卻是“嗤”地一笑，嬌俏道：“皇上可真是謬讚了。奴婢瞧著，比著坤寧宮的那些宮人行動有禮舉止大方，咱們養心殿的人可是差了一截子呢。到底皇後娘娘出身大族，身旁的人也皆是不凡。”
    琉璃才說完，坤寧宮的掌事宮女杜若便在小內監的帶領下款款而至，她容顏沉靜聲音沉穩，先是給歐陽燁請了安，然後便恭敬道：“皇後已攜諸位娘娘至承天門等候，還請皇上移駕。”
    歐陽燁頷首，依著雲扶的性子，怕是早早就起來準備了吧。他暗地一笑，順手拿出手帕包了幾塊梅花香餅藏在袖子裏。此時養心殿裏正是忙亂著，歐陽燁又是習武之人，手速極快，倒也沒人發現。
    為表孝道，太皇太後與母後皇太後的鳳攆先行，歐陽燁則與雲扶同坐龍攆跟在後麵。端坐著的雲扶頭戴代表最高儀製的九龍九鳳冠（1）。那九龍雕刻在冠頂兩端，口銜長串珠滴，正應正麵的九隻展翅鳳凰，隱隱有龍鳳相戲之意。龍鳳之間飾以翠雲九十片，翠葉七十片，冠口金口圈之上則以南珠帶飾一周，邊緣鑲以金條，中間嵌瑪瑙寶石二十塊。每塊寶石周圍又飾珍珠六顆，寶石之間又以珠花相間隔，流光溢彩，華美異常。隻是這九龍九鳳冠美則美矣，瞧著卻異常沉重。歐陽燁不過瞄了一眼便覺得脖子微酸，雲扶卻依舊神色淡然，一臉的波瀾不驚。
    “冊後大典時朕瞧小扶那八龍八鳳冠就覺頗為沉重，沒想到重中還有更重，這九龍九鳳還真是……”歐陽燁嘖嘖兩聲，左手伸出手撫上雲扶細膩的後頸，力道均勻地幫她按揉著僵硬的肌肉。
    雲扶絕美的容顏依舊平靜，但眼底卻浮現出了幾絲放鬆的神色。她緩緩取出一包裹精致的小匣子，柔聲道：“距離坤縣還有一段距離，皇上若是餓了，這有臣妾親手做的綠豆糕，先墊一墊吧。”
    坤寧宮的綠豆糕製法與別處不同，隻怕雲扶很早就起身準備了。歐陽燁隻覺得有一股暖流在四肢中衝刷而過，調笑道：“朕與小扶倒是心有靈犀。”然後在雲扶不解的目光中自袖中緩緩取出藏下的梅花香餅。隻不過……他的目光觸及到手中壓得略扁的香餅，臉色不由微微一變，心虛地望向雲扶。
    雲扶卻毫不嫌棄，伸手拈起一枚送入檀口之中，隨即露出滿足的微笑，目光灼灼望住歐陽燁，輕輕道：“真好吃。謝謝阿燁。”
    此時正值破曉，天際漸漸由深墨褪至淡青然後傾瀉下漫天的暖黃，一帝一後沐浴在溫和的晨光當中，仿佛畫上的那一雙結發璧人，恩愛甚篤，不羨鴛鴦不羨仙。
    （1）九龍九鳳冠的描寫借鑒了明神宗萬曆帝定陵出土的“十二龍九鳳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