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四章
    “本來有了盤尼西林，傷口是不至於發炎症的，但這傷處浸過水，因而我覺得有必要更謹慎對待一些，張副官不必太擔憂。”
    張日山心知自己麵上喜怒被人察覺，確實為前一刻心裏的埋怨道了聲抱歉，剛剛鬆一口氣又被凱文的下一句話弄得緊張起來。
    這謹慎細心的外國人指了指他身後，“張先生應該是要睡了，我在這裏說話要吵到他的。”
    張副官看佛爺這舉動想他一定累了，自己一時忘了時間，把他一個人撇在那裏，才是十分的不應該。想到這裏，他向凱文道了謝便準備回屋去。
    “你的先生是我見過最強悍的男人，我做醫生幾乎沒見過這樣能承受疼痛的人。”凱文忍不住要再一次讚美這個強大的軍人，他本想跟張副官說的是你的長官，卻因為一直稱張先生，一時口誤叫錯了。
    張日山不知怎麼去糾正他這奇怪的小錯誤，你的先生，嗯，他是對自己說的，那就是我的先生？這外國人真的不知道這個稱謂用在哪裏嗎？將我的先生和佛爺這兩個字劃上等號，又趕緊塗掉。
    凱文並沒有發揮德國人嚴謹的好習慣做什麼糾正，他為自己的口誤找到了一個很好的終點，做一個小道別便轉身離開了，留下一個覺得自己應該在屋外冷靜冷靜又不得不立馬進去的人。
    “佛爺？”小副官借著外麵一點月光打量床上的男人，解了一半的衣服還掛在身上，腰間的武裝腰帶緊緊束著，就這這麼個不舒服的姿勢緊閉著眼呼吸均勻像是沉睡了一陣子了。張日山皺眉看著，平添點愧疚，就算累極了也不該這麼睡，又硌又勒的。
    心裏無奈地歎了口氣，手上動作很輕地替他解著衣物，褪了外麵的衣服抖開被子替他蓋好了，再一看床上那位大爺正睨著眼瞅他，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張啟山得他這一番溫柔服侍，剛才心裏那點不爽早就不值一提，還是閑閑的問了一句，“你們聊什麼，說了這麼久？”
    本來是討論著佛爺的養傷之道，但張副官方才心裏還為那一句稱呼打著轉，他的“先生”突然張口這麼一問，猝不及防愣在了那裏。
    張啟山哪裏能神通廣大猜到這其中因果，看他這神情，隻知道聊天的內容是不方便跟他說的。今晚是不能繼續先前的話題了，肉到嘴邊而不能吃的鬱悶，加上這一層不明就裏的鬱悶，先前那一點零星醋意像湯鍋裏的油花翻騰湧起逐漸彙在一起，佛爺也沉默了。
    他好幾日不得休息，實在是這靜默的夜晚太催眠，張啟山不多久就睡著了，和衣躺在床外側的小白兔聽著佛爺是真的睡熟了，才輕輕坐起身，怕自己要不小心睡過去，又怕驚醒他。
    就這樣一動不動靜坐著，聽著兩個人的呼吸聲，不知不覺凝視了很久枕邊英俊的麵容，才伸手輕觸了下額頭，一點沒發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