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醒了，二爺醒了！”一早端著熱水去伺候梳洗的丫鬟，最先發現了掙紮著想要起身的二爺，一時忘形，驚喜得呼喊出聲。
    雖然二月紅伸出手指在唇前比劃了一個噤聲的“噓”，床側淺眠的陳皮還是被驚醒了，頂著兩個巨大的黑眼圈睡眼惺忪地一抬頭，便對上二月紅黑白分明的眸子。這耀如星辰的眼眸裏，分明的是黑白，愛憎。
    這一回就是十二分的不愉快了，這人昏睡時讓他心急心痛，醒了，那一臉的鄙棄和深惡痛絕，卻還不如未醒時。
    強吃總要付出代價的，何況是這般稀世珍寶一樣的人，既然抱定了要求得諒解的心思，陳皮隻能賠著笑臉討好地問，“師父想不想吃點什麼？”
    回應他的，隻有過堂風，空氣簌簌的聲音。
    ……
    這些天來，二月紅粒米未進，灌了一碗又一碗的苦藥湯子，此時，不想吃也得吃。沉寂尷尬的氣氛裏，陳皮轉身正對上有點驚慌的小丫鬟，手中盆裏的水險些灑出來。
    陳皮淺淺笑出兩個酒窩，吩咐道，“紅棗蓮子，冰糖銀耳，燕窩之類，凡是廚房裏有的，都拿來各做一碗粥。盡心去做，師父如果不合胃口吃不下，我就剁了你的爪子喂狗。”
    “是。”小丫頭抖得像篩糠一樣慌忙退了下去。
    “你！”二爺一臉不可置信，他怎麼會不知道，最後那句威脅是說給他聽的。二月紅向來體恤下人，自然不可能做出“剁了你的手”這種威脅，但他深知，陳皮說這些的時候，是認真的。
    自己是怎麼一手帶出了這樣的——孽障。
    清理門戶有心無力，眼下這粥，是不能不喝的。
    看著師父不情不願一小口一小口地咽了小半碗清粥下去，對著這樣委曲求全妥協的態度，實在是拿不出半分高興。
    終於吃到嘴裏了，要他的那個晚上覺得這一生再無遺憾，花了那麼多心思在他身上，為他做什麼的時候都滿心歡喜。現在這人醒了，在他麵前溫弱地妥協了，心裏驟熱空落落的，彷佛竹籃打水一場空，什麼都沒撈到。
    被人注視著很難有什麼好胃口，二月紅放下碗別過臉去，這是冷戰到底的態度了。
    兩廂靜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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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邊，聽說二爺久病未愈的霍三娘，終於還是耐不住擔心，再次登門。
    “她會安什麼好心？”陳皮對著來通傳的丫鬟，恨不能把手裏滾燙的茶盞砸上去，卻又想看看師父的態度，征詢的轉過臉看向他。
    “心思總不會比你更壞。”
    空氣結冰的聲音清晰可聞，冰棱刺穿空氣從每個角落紮出來。
    真傻，他怎麼敢奢望這個。師父眼中的他或許還不如院子泥塘裏的一隻癩蛤蟆，對這醜陋肮髒的生物，他一定尚有憫生之意，對自己呢？
    陳皮氣極反笑起來，“你若敢多說一個字，我就當著她的麵，要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