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
    張副官送傅笙回去的時候，是金明在門口候著的，滿臉笑意地接過傅笙，傅笙晃了晃神，甩開了他的手，張副官把人帶到了，金明也是會來事的人，“長官辛苦了，要不要去前廳稍坐休息。”
    張副官斜睨了金明一眼，“金老板，照顧好傅先生要緊，我要回去複命了。”
    金明忙不迭地點頭，張副官上了車，“長官慢走啊。”
    傅笙看著金明的樣子，冷笑了一聲，慢慢地走回了後院。
    金明碎了一口，“真把自己當個東西了。”
    第二天一大早，傅笙尋了一件長衫，洗漱完畢以後，便去後院吊嗓子，起的是清平的調子，婉婉地透著悲涼，合著那鳥兒嚶嚶的響聲，倒真道出了一些家國蒼涼的實感。
    傅笙調完嗓子，又回房洗了個澡，坐下喝茶的時候才意識到小廝站在一旁等了他許久，傅笙怪不好意思的，小廝還是個小孩子，怯生生的，怕是以前因為做過錯事，被罰過，現在也暗暗地看著傅笙，也不敢上前。
    傅笙看他那樣又是可憐又是好笑，招了招手讓他靠近點，“有事嗎？”
    小廝滴溜溜地轉了轉眼睛，才跑到跟前，把手上的一盒禮品盒拿給傅笙，“這是沈將軍府上送來的，說是給傅哥嚐嚐。”
    傅笙接過了禮品盒，裏頭是燕婆婆家的花生酥釀，傅笙笑了笑，這沈將軍討好人的方式就是比較特別。
    你說他送禮物吧，是和別人一樣，之前送的也是貴重，隻是人家都送金玉鐲子、戒指、項鏈什麼的，沈將軍也是，隻是人家是現做的，他呢，是墓裏抖得。
    別人送吃食也送，送的都是黃鶴樓家的名菜肴，送些西洋糖果，沈將軍送的是老字號的酥糖，碰巧就是傅笙最愛吃的那家店。
    傅笙捏了一塊出來嚐了嚐，花生的味道濃鬱，酥釀的外身還是熱乎的，沈喬楠也是有心了。
    傅笙抬起頭來，發現小廝還站在門口，隻露出了半個腦袋往裏瞧著，傅笙看著有趣，把小廝叫了進來，把酥釀給了他一塊，小廝搖了搖頭，“不能接的，傅哥您要自己吃。”
    “為什麼呀？”
    “拿禮品盒給我的哥哥說，要是我偷吃了一塊，被他知道了，我就要倒黴的。”
    傅笙摸了摸他的頭，也不知道張副官對著一個小娃子叫什麼狠勁，“這是傅哥給你的，他不能拿你怎麼辦。”
    小廝看了看傅笙，目光澄澈，慢慢地接過了酥釀，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
    “傅哥，這糖甜甜的，真好吃。”
    “是啊，好吃。”
    這糖阿，讓人心裏也甜了。
    小廝吃完了以後，給傅笙道了謝，然後說道著趕緊去柴房燒熱水去了。
    傅笙看著他離去的背影，也會想起自己當初剛進戲班子的感觸，也隻幹些雜活，但也好過在別人府裏做事，看著小姐、姨太太們的臉色，日子比戲班子難過。
    戲班子可能吃不飽，穿不暖，大冬天的，一大群野孩子睡在一個大柴房裏，一個垛草堆砌的鋪子，鋪上點褥子，褥子破爛不堪，烏黑的棉絮堆在麵上，汗臭味濃重。
    洗澡是大家燒點熱水蠻過過水，洗完澡以後隻會更冷，在破棉被裏凍得哆嗦，柴房的木頭稀稀疏疏的，漏著風，傅笙有的時候想，房頂什麼時候就給刮沒了。
    可是房頂沒有刮沒，現在還在那老舊的柴房上，隻是傅笙從那破柴房，走到東苑的一間自己的房間，這其中的路子，傅笙不願意多說，也不怪別人不信傅笙是個清人，傅笙在躺著渾水的時候，能不惹得一身味嗎？
    隻是他見好就收，會說話，人也機靈，他可以陪酒，但是不願意陪著別人暖被窩，也虧那些財主願意捧他，別人說他兔爺，他也不做聲，這罵聲聽多了，他倒覺得自己幹淨了點。
    傅笙又吃了一塊花生酥釀，真甜。
    傅笙上了一出戲後，就在後台卸油彩，今天這出戲演的不算太成功，有個不長眼的小公子哥，非要點一出有情調，那些有顏色的曲子，傅笙不屑去唱，梨園雖是戲園子，但大多唱的還是幹淨的曲子，人後輕賤，人前還是白淨得很，這是大家都懂的道理。
    傅笙沒有唱，還頂了回去，“你要聽有情調，怎麼不去花街，來這梨園幹嘛，花街的姑娘可比戲子懂的疼人的多。”
    小公子哥還要發作，被身邊的人勸走了，大早上的別鬧事，找什麼晦氣呢，小公子哥呸了呸。
    傅笙叫了小廝，麵不改色，“把前廳的地給打掃幹淨了。”
    金明隻是叫傅笙收斂點，畢竟他現在這個名頭也是別人捧上來的，雖說戲園子多的還是尋常百姓，但還是要討那些公子哥的開心，不然怎麼維持下去。
    傅笙應了一聲，也懶得和他辯駁什麼。
    晚上梨園又開了一場戲，傅笙登了台，起的是一曲亡人曲，夫君要上戰場，夫妻將別的曲子，那小公子哥就坐在前排，好整以暇地看著他，傅笙就當沒看見他一般，繼續唱著那戲。
    可是小公子哥看見他了呀，這鼓點還沒敲響呢，他的聲音便出來了，臉上寫滿了不屑，“都說這梨園的紅角身段一等一的出彩，看這小腰也是好看，可不給大家扭一扭看一遭。”
    傅笙沒有理他，繼續起那小調，眼裏含著情，“夫君這一別。。。。”
    小公子哥可沒打算讓他唱下去，擺明了鬧事，傅笙才道了夫君，他便接了一句，“小娘子。”
    身旁的人一段哄笑。
    “小娘子，夫君在這呢，怎不見你寬衣解帶來服侍我呀？”
    傅笙沒有作聲，隻是眼睛緊緊地盯著一個方向。
    台下的笑聲越來越大聲，那小公子哥站了起來，放肆地大笑。
    傅笙隻是低著頭，過了好一會才道了一句，“我從不服侍一個禽獸。”
    “你說什麼！我看你是活膩了！”
    小公子哥拿起茶杯就往傅笙臉上波，傅笙臉上的油彩化了，頭發也被濡濕了。
    這時後麵才傳出一個聲響，低沉卻震懾人心，“怎麼？江家的小公子要和一個小戲子鬧不過去？”
    江小公子轉過頭來，眯著眼睛，顯然被人管了閑事很不開心，不滿道，“誰啊？”
    沈喬楠一身戎裝，劍眉英目，一雙純黑的皮手套輕輕搭在身前，慢慢地走上前來，“江公子，在下沈喬楠，不知這個小戲子是哪裏得罪了江公子了？”
    江小公子登時說不出話來，這沈喬楠他沒見過，但是名頭他是聽過的，沈將軍在這長沙的地界，沒人好去惹他，“不知是沈將軍，是我的失策，將軍來聽戲，來坐這，坐這，位置好。”
    沈喬楠默了一聲，語氣卻是冷淡不少，“我坐在閣樓的雅座，不勞江公子費心了。”
    江小公子勉強笑了笑，“這樣便好，這樣便好。”
    沈喬楠皺了皺眉，坐在了江小公子剛才的位置上，看著台上的人兒，低沉道，“不好，沈某還有一事需要求教。”
    江小公子尷尬著一張臉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額頭上除了密密麻麻的冷汗，“沈將軍但說無妨。”
    沈喬楠冷笑了聲，湊到了江小公子的耳邊，森然道，“你這欺負我媳婦的賬，我要怎麼跟你算。”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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