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明時分，楚醉寒迷迷糊糊地睜開眼，便見慕容臻閉目倚坐在床邊，自己的手在他掌心裏緊緊地握著。下身的痛楚已經大為減輕，隻是全身酸軟科乏力，略一思索，便已猜到了自己什麼狀況。又見慕容臻雙頰紅腫，眼角隱有淚痕，不覺心裏一疼，輕輕地把手抽出來，摸了摸他的臉。
    慕容臻原就睡得淺，立刻睜開眼來，臉上先是露出驚喜交集之色，很快卻又沉了下來。雖是如此，語氣卻很輕柔，小心翼翼地道：“師兄，你還疼麼？”說著伸手摸了摸他額頭，感覺熱度不高，稍稍鬆了口氣。
    楚醉寒微笑起來，搖了搖頭。
    慕容臻又道：“那你餓不餓？想吃點什麼？”語氣之間滿是討好，聽起來頗像幼時做錯了事想極力討他歡心的模樣，一瞬間，仿佛回到了從前時光。
    楚醉寒多年來一直喜怒不形於色，心中感情從不輕易外露，此刻卻也難免微微流露出悵然之意，然而，這也隻是一瞬之間。他唇邊笑意更深，輕聲道：“我有些渴了，斟杯茶來吧！”
    慕容臻忙不迭地去做，將水端了過來，又小心扶他起來。因為知道他傷在何處，起身之時必然觸痛，不由眼露緊張。
    但楚醉寒神色自若，似毫無所覺。慕容臻知他自製力驚人，定是怕他自責強行忍住了不作聲，心下更是歉疚無比，難過地道：“對不起，師兄，都是我精蟲上腦，一時糊塗……”
    楚醉寒就著他手喝了一口熱茶，聞言慢悠悠地看他一眼，笑了一笑，溫言道：“第一次，難免如此，以後漸漸就好了。”
    “不，”慕容臻搖頭，低聲地道，“以後再也不做了！”
    楚醉寒微微蹙了眉，沉默一下，輕聲地道：“怎麼，昨晚你不快活麼？”
    慕容臻立刻聽出他話中受傷之意，忙道：“不，不是，我，我很快活！”抬頭看了他一眼，略帶羞赧地又道，“以後，以後都讓師兄來做……”
    楚醉寒這才又微笑起來，唇角輕彎：“好。你喜歡怎樣都可以。”
    慕容臻思及昨晚之事，那種無邊的快活，確實是前所未有地銷魂蝕骨，隻是他光顧著自己，實在太過不該。
    楚醉寒似看出他心中所思，扯了扯他袖子，低語道：“其實，昨晚我也很快活。”
    “真的嗎？”慕容臻懷疑地看著他。
    “慕容將軍身形健美，體力驚人，實在令人如癡如狂，不能自拔。”楚醉寒似笑非笑地道。
    “咳咳……”慕容臻雙頰發熱，轉開眼不敢與他對視，然而一直沉悶的臉色終於有所好轉，“那個，師兄，我叫人給你備了清粥，這就去替你端來。”
    楚醉寒看著他落荒而逃，就像個手足無措的孩子，笑而不語。
    小臻，小臻！乘著現在還有機會，我把我的一切都給你，我要讓你再不留一點遺憾！
    **
    曇花一現，夕陽靜好，或許正因匆匆而逝，才顯得格外美好。
    慕容臻隻守了楚醉寒一天，第二日，便又披甲上陣。
    蕭長盛以雷霆攻勢，向萍州展開猛烈攻擊。投石與箭羽如暴雨一般飛上城頭，衝車一次又一次地撞擊城門。南宣軍在楚逸飛率領下拚死抵抗，借著城牆堅固的優勢，一次次擊退西胤軍。
    慕容臻每一天都是帶著一身血汙回來，匆匆歇過，又再上戰場。與其說他是為了歇息，倒不如說他隻是為了來看楚醉寒一眼。
    醉夢清宵暫時並沒有發作的跡象，但楚醉寒的身子卻眼看著一天不如一天。不過，他這樣的一個人，無論何時何地，都能鎮定自若，雲淡風輕，同時也能給身邊的人傳遞出一種強大的安撫的力量。
    因此，不論戰況如何凶險，慕容臻隻要回來與他靜靜呆上一會兒，那滿心的殺意與焦灼就能一洗而空。
    戰況確實不好。
    西胤軍戰鬥力驚人，持續的進攻不僅沒有隨著時間的腳步疲憊下來，反而越來越是猛烈。南宣軍最初還在慕容臻與楚逸飛的布置下，數出奇兵，狠狠打擊了對方幾次，但終歸沒有奇跡發生。一日複一日地傷亡，士氣漸漸低沉，此消彼長之下，南宣軍的敗局似乎就在眼前。
    慕容臻與楚逸飛對此皆是心知肚明，卻極有默契地隻字不提。他們所做的便隻有一件事，那就是想法設法地擋住敵軍一次又一次的進攻。
    終於有一日，楚逸飛在收兵之後對他低聲道：“隻怕是要守不住了，你要早做準備。”慕容臻沒有表現出任何置疑，鎮定地點了點頭說：“好！”
    果然，次日的戰鬥一開始，慕容臻便感覺到力不從心。南宣的將士們實在是太疲勞了！自西胤圍困萍州以來，他們已經在兵力懸殊的情況下堅持了將近一月，這已經算是奇跡了。
    兵敗如山。
    當有人大叫著“城門被攻破了”的時候，慕容臻知道非走不可了。與此同時，並肩在城頭作戰的楚逸飛以主帥的身份大吼一聲：“撤！”隨即又揚聲叫道，“跟著賢王殿下走！”
    慕容臻此刻依然是楚醉寒的裝扮，聽了這話暗罵一聲，隻得揮劍大喊道：“向東城門走，往梁州方向撤軍！”
    南宣將士依言而行，留下斷後人馬，開始往東而走。
    慕容臻大叫一聲：“楚逸飛！”
    “你帶他先走，我隨後就到！”楚逸飛一邊砍翻一個爬上城牆的敵人，一邊衝他大喊。
    慕容臻咬了咬牙，叫道：“好，城外十裏，不見不散！”
    楚逸飛露出雪白牙齒，衝他一笑。
    慕容臻霍然轉頭，飛身而去。
    明蘇早得他囑咐，若是聽到撤退命令，便護著楚醉寒前往東城門外碰頭。
    慕容臻遠遠見得他峙立如山的身影時，心中不禁一寬。然而待到近前，突然又怔住了。
    明蘇臉上滿是焦慮與不安，見他來到，似鬆了口氣。他身邊，楚醉寒正屈腿坐在地上，身後倚著一株老樹，似在閉目沉睡。
    慕容臻心跳頓時漏了一拍，一躍而至樹下，顫聲叫道：“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