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沉這次回來果然釋然了許多，比以前更帶勁了。大家都舒爽了起來，連訓練任務效率都見漲，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偶爾他還會收到轉了無數道各種審核以後才到他手上的信件，有時是明信片，有時是風景照，有時是讀書心得，有時居然還有各種奇葩零食，統統沒有落款，不過也隻有一個人會給他寄。沈沉沒有地方可以回信，他隻是把信件類單獨找了個抽屜一一裝好，其他東西都拿出來大家分享，跟吃喜糖一個道理。黎語晗一邊哢嚓哢嚓吃著零食，連手指上的那點味都不放過，一邊說：“你倆大男人談起戀愛來咋比我們還膩味，鄭直就會叫食堂多打個雞腿。不過也算造福群眾了，批準。”
    又到了選訓的日子，這次輪到沈沉他們隊帶訓。這一個月他跟著李易四處挖牆角，簡直要把各個連隊得罪光了。回來後還有一大堆報名表，篩來查去，挑出來150人，裏麵還有他的熟人，劉文灝，就是那個跟他表過白的師弟，上次演習時表現確實不錯，值得挖掘一下。日子臨近，沈沉把各項工作交接好，二隊隊長眼淚汪汪握著他的手說：“你們別光顧著找樂子啊，別都玩壞了，記得給我留幾個。”選訓基地在一個不知名的山溝溝裏，山腳下有一小片空地，移動板房一搭，各種設備擺好拉上線，就是訓練基地了，夠天然，很惡劣。一切準備就緒，哥兒幾個摩拳擦掌笑得小尖牙上都反光，就等羊羔羔進欄了。這次黎語晗也來了，沈沉說這裏就是怎麼慘怎麼來，你年底才正式接手，讓楊凱站好最後一班崗嘛。黎語晗一撩齊耳短發，我來照顧我們家鄭直的，順便治治其他人，你羨慕嫉妒恨啊？嗬嗬，然後他們家的鄭直就被一群單身狗圈踢了。
    明天選訓學員們就會像豬崽子一樣裝在悶罐車裏拉過來，來個像樣的見麵禮一直是他們的保留節目，幾個人圍坐一圈，端端正正，一個個義正言辭，獻言獻策，嚴肅認真地討論著很不嚴肅的話題，最後沈沉不得不說，你們好歹把車給人家留下，車是無辜的。這邊討論的如火如荼，突然一個電話進來，李易說他們就要到了，沈沉有點莫名，一般李易就是中途過來溜一圈視察視察，這人都還沒到呢，他來幹啥，反正肯定不像來關心他們生活的……
    李易當頭從直升機上下來，沈沉剛敬完禮，機艙裏又出來一個人，龔誌國？沈沉下意識往他身後探了一眼，果然，夏一辰跟著走了出來。他站在龔誌國身後得意地挑了挑眉，沈沉不動聲色地笑了笑，收回目光領著他們進了後麵一排算是辦公區的板房。
    沈沉看完李易給他的紅頭文件，眼神從他麵前三個人身上一路掃過。兩位老幹部一臉正氣慈祥和藹，夏一辰眼觀鼻鼻觀心裝無辜，沈沉突然有種被他們聯合起來算計的錯覺。“就是這樣，這段時間夏一辰同誌留在這裏跟你們一起參與選訓工作。”夏一辰還特裝逼地過來握手：“你好你好請多關照。”沈沉看著他那嘚瑟樣就想拉過來親一口滅滅氣焰，當然也就是想想。“讓他們過來帶夏一辰同誌熟悉一下環境，安排好生活，介紹一下我們的注意事項。你留下。”“是！”“李大隊，宿舍可以隨便選嗎？”“可以。”“多謝。”夏一辰衝著沈沉眨了眨右眼，笑得眼睛都彎了。
    夏一辰跟著王梓出了門，黎語晗就敲門進來了。看到她過來，沈沉不免有些疑惑。隻見李易和龔誌國此時都收斂了神色，李易先開口道：“除了保證夏一辰同誌的人身安全和配合聯合行動隊員挑選，還有個事。請龔誌國同誌跟你們詳細說。”沈沉和黎語晗一齊看向龔誌國，他歎了口氣，聲音有些低沉：“一辰的情況並不是很好。”他看了沈沉一眼，見沈沉就要開口，示意稍安勿躁，接著說：“上次事件以後，經過治療和調養，他的傷基本已經好了，身體機能也正在恢複。但是……我們發現他心理上可能還有一些障礙。焦慮，偶爾情緒失控，精神緊張，夜晚失眠，無法一個人獨處但又不喜人交流。甚至……出現過一些過激行為。訓練畢竟是訓練，現實往往過於殘酷。我們按照程序給他做過心理疏導和評估。評估結果正常，但心理醫生認為他並沒有配合治療，反而是自己進行了防禦建設控製了評估結果。據推斷，他可能已經有一些輕度抑鬱傾向。現在的情況略複雜，我們不能讓他出任務，也不能讓他出院獨住，但是醫院的封閉環境又讓他更加焦躁。如果他近期不能有所改善，出於謹慎，他必須調離一線崗位，萬一情況惡化，很可能要永遠撤出這條戰線。聯合行動的方案本來也是由他提出，我們很早就遞交到上麵了，這次趁這個機會同意他過來，也算我一點私心吧。換一個環境，有……你陪著，再配合相關治療，應該事半功倍。他是我一手帶出來的優秀偵查員，我希望他能邁過這道坎，即便不是為了工作，他帶著這樣的包袱和心情也無法正常生活。沈沉，幫助他早點恢複。”
    “是。”沈沉沒有想到會這樣，剛才還甜滋滋的心情此刻又沉重了起來。“也麻煩黎醫生負責一下他的日常觀察和身體檢查，每半個月我們會有心理醫生過來進行治療。”黎語晗點頭。交待完工作，龔誌國十分鄭重地握了握沈沉的手，然後和李易再次踏上直升機離開。
    今天的工作都交待完，沈沉便回了宿舍。教官都是兩人間，條件也很簡陋，兩張挨著牆的行軍床，當中靠窗一張桌子。沈沉不用想也知道夏一辰肯定跟他住一屋。晚上帶他到各屋串了一遍，所有人都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鄭直一聲嫂子蹦到嘴邊又被沈沉一個肘擊給噎了回去。他們確認了一遍“迎新大會”的內容，然後都準備早點休息養足精神。夏一辰坐在床邊有些手足無措，想睡又不想睡的樣子，沈沉不好明說，隻是在他頭上揉了揉：“早點睡吧。”看著他躺下，蓋好被子，沈沉關了燈，到自己的床上睡下。果然，屋裏一黑下來，夏一辰的呼吸也不勻了。沈沉側過身悄悄地觀察，夏一辰雖然閉著眼睛，伴隨著高頻率的吞咽聲，他始終焦躁不安地動來動去。
    “沈沉？”
    “嗯？”
    “說說話吧。”
    “你想聊點什麼？”
    “隨便什麼都行，太安靜了，我睡不著。要不你背背保密條例。”
    “嗯。總則，第一條，為了保守軍事機密……”沈沉當真開始一條一條背誦起條例來。若是換個場景，這事挺喜感的，可是沈沉一點也笑不出來。他一邊背一邊觀察著夏一辰，也不知是第幾條的時候，夏一辰終於睡著了，盡管呼吸仍然短促很不安穩，但畢竟睡著了。沈沉轉過身，枕住自己的右臂看著天花板，不由有些迷茫。自己該怎麼辦才能幫助一辰迅速走出困境呢？萬一……萬一他真的無法再繼續目前的工作，自己又能做些什麼呢？現在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吧。
    清早沈沉準點醒來，睜眼就看到夏一辰單膝盤坐在桌子上，頭擱在另一個膝蓋上，看著破曉的遙遠天邊出神，他收斂了氣息，仿佛和周邊融為了一體，晨光邁過窗欄走進房間，卻投不進他漆黑的眼眸。夏一辰一動不動，沈沉不知道他在那坐了多久，或許自己睡下後沒多久他就醒了。沈沉坐起身：“早。”“早。”夏一辰轉過頭來，輕輕一笑，陽光這才從側麵斜切入他的眼簾，投下幾點閃爍的光亮。
    參加選訓的學員還沒到，他們依然整隊進行常規早操。夏一辰也穿著一身迷彩作訓服跟著他們一起跑圈。沈沉回頭看了幾眼，讓鄭直帶著，自己放慢步子與夏一辰並肩小跑。“你不用跟著我們訓練的。”夏一辰撇撇嘴：“怎麼，小瞧人呀，每年我們內部測評我都是綜合素質優秀呢。”沈沉用手掌在他頭頂親昵地一拍：“你現在應該多休息，別勉強。”夏一辰說：“我本來也要做恢複訓練了，我自己的身體我知道。你跑你們的，我做我的，該到什麼程度我有分寸，不影響你們。”沈沉知道再說就矯情了，跑完各自做了些放鬆，沈沉見夏一辰也就是喘得厲害些，倒也無妨，便由他自己把握。
    上午九點左右，一輛軍卡從遠處駛來，好戲準備開鑼。轉過一個彎，司機一腳油門正要加速，隻聽嘭的一聲，駕駛室裏傳出一聲“我x！”，一路點刹車終於停了下來。後麵跟擠罐頭一樣窩在裏麵的士兵們還沒搞清楚狀況，突然一個冒著煙的形似手榴彈的東西從帆布蓋縫隙裏被拋了進來。一股辛辣刺激的氣體瞬間充滿了這個相對封閉空間，一時間所有人都感覺眼睛喉嚨甚至裸露的皮膚像被灼燒了一樣，眼淚，鼻涕完全不受控地湧出來，劇烈的咳嗽聲此起彼伏。
    有反應快的立刻明白是遇襲了，掙紮地喊了幾句，便互相拉扶著跳出車外。腳才沾地，馬上便被人一腳掃倒，然後好幾個人上來對著他們掄開拳頭就開揍。能被選來的，畢竟都是各個部分的尖兵，雖然眼睛都熏得睜不開，肺裏都像要燃燒爆炸了，還是依照身體本能展開反擊。然而對手都特別凶狠，不一會就撂倒了一小半。剩下的人也是張燈結彩，想想也是咽不下這口氣，就是打死打殘也要拉墊背的，倒是激發出脾氣來。不是我方太弱而是敵方太無恥，剛要反撲上去，好幾個人都突然覺得小腿、肩膀等部位一麻，然後一陣鑽心的疼蔓延開來，然後立刻就被壓倒在地製住了。
    夏一辰看了一眼車外的慘狀，嘖嘖幾聲搖了搖頭，太暴力了太暴力了，然後笑眯眯地給司機遞了一根煙。還好他不用下場，沈沉說你看你小模樣人見人愛花見花開，幫我們慰問慰問司機吧。司機也是一位老戰士，一邊抽煙一邊說：“小同誌，你新來的？沒見過這陣仗吧。這幫王八蛋每次都要先拿我車出氣，我去你xxxxx的。你記得跟沈沉說，叫大毛親自來給我換，順便給我改裝改裝，要不然下次我直接開進去撞了你們的樓！”夏一辰連忙點點頭，又從兜裏拿出一包煙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