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吃完噴香的鳥肉，李慕白抬頭看見二喜頭上沾了不少黑灰，笑著站起來，在他頭上用力一吹，“瞧你，頭發都弄髒了，待會回家去洗一洗吧。”
    二喜嗬嗬笑道，“你臉上都是呢。”
    “是嗎？”林慕白不管三七二十一，抓起二喜的衣袖也在自己臉上抹了幾把，然後抬起頭來，“二喜哥，你以前答應過我的一件事現在都還沒兌現呢。”
    “什麼事？”二喜怎麼也想不起來自己究竟答應過他什麼事。
    “你說過有機會的時候一定會把你的身世告訴我的。”林慕白斜瞅著他。
    對林慕白來說，二喜簡直就是一個謎一樣的存在。
    不但燒得一手好菜，還會給人看病，山上捕鳥，下地捉蛇，好像沒有一樣他做不到的。雖然不善言辭，但這種別人身上的缺點，到了他身上反而成了一種優點，敦厚老實而不誇誇其談，誰不喜歡和這樣的人交往呢？
    二喜究竟是怎麼做到這些的？他的親生父母究竟是誰？為何要拋棄了他？
    這個謎團有的已經在林慕白心中已經存在了很久，二喜一直沒有正麵回答過他，此時他好想從二喜嘴裏揭開這個謎底。
    二喜扯了一根狗尾巴草，在嘴裏嚼了嚼，“大概五歲的時候，我和母親住在一個山洞裏，有一個叔叔一直在照顧我們，有一天，叔叔出去找吃的，七八天都沒有回來，我餓的不行，又哭又鬧，可是不幸的是，娘親此時卻得了重病，然後……”往事一幕幕浮現在腦海裏，讓他又回到了從前。
    “二喜哥，你要是覺得難受就不要說了。”林慕白突然意識到，這將是一個讓人沉痛的故事。
    二喜搖頭道，“沒關係，總要麵對的。”
    “母親牽著我，艱難的從山洞裏走出來，把一個木盆放進溪水中，然後命令我坐進去，我不肯。娘就打了我一巴掌說，‘叔叔大概是回不來了，兒啊，你就一個人逃命去吧，說不定有好心人見到你，會把你收留下來。’我死死拽住母親的手，‘娘，我要你跟我一起走。’‘傻孩子，要是娘也坐進去，木盆會沉到水裏去的，咱們娘倆一個都活不了。’說著母親掰開我的手指，用力將木盆推了出去……”
    林慕白抬起頭，發現二喜早已淚流滿麵，急忙一把抱住他，“二喜哥，對不起，我不該問的。”
    二喜擦幹眼淚，努力擠出幾絲笑容，“後來我就昏倒在了木盆裏，也不知在水裏漂了多久，來到了牛家村的村頭，才被爺爺發現。他老人家將我救了起來，然後帶回家，用家裏僅有的一些大米熬成粥，將我救活了過來。奶奶他們本來就不樂意我待在家裏，見我活過來，就要趕我走，可是爺爺不準，他們也沒辦法，便變著法子虐待我，想把我逼走。”
    “二喜哥，想不到你的命比我還苦。”林慕白聽到這裏，眼眶不禁也濕潤了。
    “可是我不走，因為爺爺身體不好，我要留下來照顧他，後來爺爺得了重病，都是我一個人在照顧他，在床上熬了半個月，終於……終於還是離開了人世。”
    林慕白感受到二喜心底深處那種說不出的痛，趕緊換了個輕鬆的話題，“二喜哥，你的醫術是從哪裏學來的？”這話以前他就問過，但二喜語焉不詳，並沒有給他一個完整的答複。
    “娘以前做過大夫，在娘的影響下，從小便認識了不少藥材。”二喜答道。
    怪不得二喜的醫術這麼高明，原來是家學淵源，可是兜了個圈，又扯到他的傷心事上去了？林慕白忙不迭的又岔開話題，“二喜哥五歲就認書識字，沒瞧出來你還是個神通呀。”
    二喜搖頭道，“母親活著的時候，雖然教過我些粗淺的文字，但是單靠它是根本不能讀懂醫書的。”
    這回林慕白幹脆不問了，等他繼續說下去，免得越問越偏離自己的初衷。
    “我七歲的時候，到了上學的年紀了，可是唯一疼我的爺爺已經去世了，連大哥和二哥都進過學堂的門，養父養母哪會同意讓我去讀書。不過我趁著放牛的間隙，便在學堂外麵偷聽先生講課。一次先生向弟子們提問，結果全場鴉雀無聲，我忍不住將答案說了出來。先生走出來一看，竟然是一個放牛娃答出他的問題，就破格允許我免費進學堂去聽課。”
    林慕白脫口而出，“他們竟然同意了！”
    他們當然就是指二喜的養父母，在林慕白看來，這對刻薄勢利的夫婦，根本就不會做虧本的買賣，怎麼會舍得讓二喜不做事到學堂讀書呢。
    “養父母他們當然不會同意，可是先生是附近這一帶村子裏有頭有臉的讀書人，在他的一再堅持和說服下，他們才勉強同意了，前提是我不能耽擱放牛的事。這個一點都難不倒我，每天早上天剛亮，我就趕著牛兒去吃草，等學堂開課的時候，牛兒早吃飽了，我將它拴在學堂外麵的草地上，等下了課，在趕著牛回家，這樣放牛讀書兩不誤。跟著先生學了三年，一般的古書我都能看懂了。”
    “哈，二喜哥還真有一套。”林慕白展顏笑道，“那位先生姓什麼？哪天我一定要去拜訪拜訪他，為他能夠發掘幫助和你這樣的人才向他道謝。”
    “先生早就不在牛家村了，據說去帝都給一位大官的子弟授課去了。”二喜想起老師來，不免有些惆悵。
    “哦……”林慕白也覺著可惜，難得牛家村有這麼一位古道熱腸的先生，竟然失之交臂，實在可惜得很，忽然又想起一件事來，雙目頓時發光，“二喜哥，你不想你的老師嗎？”
    “想。”二喜用力點頭。
    “那以後有空咱們一塊到帝都去找他呀。”這世上難得有人真心的對二喜好，爺爺已經去世了，如果能夠找到他師傅，也算是個補償吧。當然，這不過是個借口，重要的是林慕白進宮之後，還可以時時見得著二喜。
    “不，我不要去帝都。”二喜堅決搖頭。
    “怎麼一提到帝都你就搖頭？”林慕白實在搞不明白，二喜不喜歡他進宮，這個還能理解，可是尋找師傅他竟然也不樂意。
    “沒啥，就是不喜歡帝都那種地方。”
    “哦，我明白了。”林慕白用食指指著他，雖然還在笑，可是笑得有些勉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