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君跑了一下午才找到暮雲博要求的畫著兔子帶杯蓋的陶瓷咖啡杯，等他滿臉怒氣的帶著東西回來時，家裏多了一個男人，衣著破爛，蓬頭垢麵，大老遠就能問到他身上散發出的餿味，臉髒的如同花貓，臉頰旁還帶著沒有搓幹淨的泥汙，雙眼通紅，看起來不過三四十歲的樣子卻滿頭白發，正坐在客廳裏心不在焉的看著電視，小兔在不遠處對著男子齜牙咧嘴發出嗚嗚的不滿聲，時不時叫嚷幾聲表達著她對這個男人的不滿！
    男人沒有在意小兔，隻是眼睛時不時瞟向遠處正在閉目築基的暮雲博，似乎有話要說。
    聽到開門聲，暮雲博才緩緩睜眼，看著正在換衣服的方君道：“東西買回來了？”
    “嗯，跑了好幾個地，這人是誰？”方君知道一般登門拜訪的自然有事所托，因為暮雲博確實有些真本事所以經常有人上門，可這麼狼狽的倒是第一次見。
    見暮雲博的眼光落到自己身上，男人有些局促，擺在膝蓋間不停摩挲的雙手顯得更為不自然：“暮，暮……大師。”男人的聲音很輕，帶著一絲尷尬，暮雲博比他小太多，但要求人哪裏還顧及輩分問題，隻好勉強自己生澀的說出那兩個字。
    “我不是大師，而且我複姓暮雲。”
    男人嘴角一抽，這個臉上沒什麼表情的青年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不好相處的氣息，男人尷尬一笑：“是，暮雲大，大……”
    “叫他暮雲就行！”方君遞給男人一杯水找了凳子坐下。
    “有什麼事？”
    暮雲博的開門見山沒有客套的意思，男人垂下的頭微微抬起，盯著暮雲博眼神帶著狐疑：“你真的是個有法力的道士？”
    “你信就是，不信就不是。”
    簡潔的語氣帶著不受待見之意，男人合十的手用力一扣，關節因為用力而有些發紫，眉頭也皺的更厲害，無論如何隻有試一試了！反正也不會有比如今自己處境更糟糕的事。一個一無所有的人還怕什麼？
    “我想讓你給我的老板一點教訓，讓他把欠我的錢還給我！”吐出這幾個字時男人完全沒有先前的拘謹，壓抑的語調似乎在極力克製什麼。
    又是拖欠工資？想到當初的那個胖子，作為同等的討薪階級方君立刻對眼前的男人湧現出同情和理解。
    “簡直可惡，我們掙點錢容易嘛！還這扣那扣，都把人逼成什麼樣了！你放心這點小事對我們而言不成問題。”
    男人隻是看著方君敷衍的笑笑，交錯的手一折咬咬牙緩緩開口道：“那個姓董的欠的是我五十多萬的工程款，已經足足三年了，項目也早完了，可他每次都說是上麵的人不給，讓我去找上麵的人，可上麵的人卻說錢早給那個姓董的了，讓我別來找事，高利貸的人催的緊，我的手被打折了好幾次，為了躲債我是有家不能回，我湊錢請律師幫忙，雖然勝訴了，可那張紙一點效力都沒有，還拖欠了律師費，他們根本就是勢大聯合起來欺負人，如今我分錢沒有，老婆孩子都還讓我鄉下的媽養活，東躲西藏這麼多年我他媽過的還像個人嗎？我又沒做錯什麼？憑什麼我該遭這份罪？”
    男人越說越激動，眼神裏的猙獰和恨意讓人看了發寒，方君沉默片刻，本以為這個人就是吐吐槽，發個牢騷，可語氣中的無奈和狠讓他感覺到這件事也許沒自己想的那麼簡單。
    “這麼些年你就一直要債，沒想過在去包其它的活？”
    男人蹬著方君，眼裏盡是你怎麼會懂的委屈：“這些年建築市場不景氣，哪有活包，而且他們將我騙來騙去，我如果不盯著他們，咬著他們，他們還會記得欠了我的錢嗎？就像那些高利貸，他們不時時給我身上添點傷就是為了讓我記得還錢！這群王八蛋！”
    方君頂多也就品嚐過老板拖欠兩三個月工資的滋味，充其量也就幾千塊錢，這種苦楚，雖然不能感同身受但多少也會懂，但男人眼神裏那種抗拒和自艾讓他無法開口安慰。
    “你想讓我怎麼教訓他？”
    聽到暮雲博的這樣說，男人的眼睛一亮，帶著一絲寒意：“當然是讓他們家破人亡！這些年都是因為他們我才被弄得這個地步，有家不能回，我也要讓他們和我一樣，這是他們欠我的，憑什麼這些人可以心安理得的掙錢吃喝？我卻要和狗一樣？是他們欠的我，不是我欠的他！”
    凶狠猙獰的表情讓方君皺眉，他突然想到撿“小兔”那一天去的那個雇主家，後來那個雇主死了，出車禍了，在一個最不可能出車禍的地方，而且司機毫發無損。那天他是趕去火車站，雇主沒有勇氣幫冤死的同事打抱不平隻選擇逃離。他總覺那是一次權勢戰勝公正的悲劇，如今眼前的人也是如此。
    “能把錢要回來就行，何必……”
    男人打斷方君，這種軟心腸的話如同否認了他的全部，看著方君眼裏幾乎要噴火：“不行，我沒錯，這些年我過得是什麼日子你不懂，都是因為他們我才會變成這樣，我受的苦他們也必須受。”
    方君沒有作答將視線轉向暮雲博，暮雲博淡淡道：“是啊，你沒錯，你隻是要回屬於自己的勞動報酬，並且為此付出了不相配的代價……”
    男人的眉頭減緩，看向暮雲博的眼神也逐漸溫和，可隨著一句轉折卻又變得猙獰。
    “不過，你回吧，我幫不了你。”
    “為什麼？因為我沒有錢？可隻要你幫我懲罰他們，把錢要回來，我就有錢了！”
    暮雲博看著情緒激動的男人，重複道：“請回。”
    堅決的態度讓男人的表情立刻軟了下來，心一橫跪倒在地，方君一愣，正準備扶起男人的手被對方不領情的打了回來。
    “我沒有希望了，幫幫我，算我求你，我還有父母妻兒，我想回家我已經好幾年沒見到他們了，如果不把追債的擺平他們也不會有安穩日子過，求你了。”
    一個長輩給晚輩下跪這個畫麵多少有些礙眼，可暮雲博依舊不為所動，起身對方君道：“報警，讓警察帶他出去。”
    “這……”
    方君的猶豫讓男人看到了突破口：“你不是一開始就答應我了嗎？你們不能趕我走。”
    “話是沒錯，可是大叔你要錢就要錢把被人整的家破人亡這我們不能幫。”
    男人像是想到了什麼，立刻改口道：“對對，對，我錯了，是我一時糊塗，要錢，我隻要錢，你們幫我把錢拿回來，用什麼方法都行！”
    方君半信半疑目光投向暮雲博卻見對方已經撥通110，男人知道說什麼都不頂用，哀求的眼神又恢複猙獰怨毒的看著二人起身離開。
    方君看著沒事人一樣打開盒子查驗水杯的暮雲博道：“他也不容易，你隻幫他要回錢也行啊！”
    “這世上不容易的人多，要不到工程款的人也很多，我隻是個道士負責降妖除魔看風水，勞務糾紛我不管，無論什麼理由用法術盜竊錢財都是大忌，你想管，我不會攔你。”
    方君歎了口氣，他也不愛多管閑事，而且也沒有那個能力，雖然有些遺憾但不可能強求暮雲博，隻能祝願那個大叔好運吧。不過，回想起男人的眼神他還覺得心悸。像自己這樣的普通人也許一輩子都和五十萬這種天文數字無緣，所以也無法理解被這筆錢壓得喘不過氣而扭曲的感覺吧！
    唉！
    

    作者閑話：

    二更，奉上，感謝今天投枝枝的雷鋒朋友，再次敬禮致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