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八章不想說的過去
    杜亞斌剛上車就看見黎展華下了車，索性也下車來打招呼。
    景希看到窗外黎展華和杜亞斌“相談甚歡”的死德性，不屑的切笑，耐心等了三十秒，抓起手邊的東西就往玻璃上砸。
    剛剛還笑著送客迎客的林柯眉毛一抽：……算了，不到一百塊的水壺。
    黎展華和杜亞斌跟聾了似的，繼續笑了一會兒才各自離開，黎展華一進門就衝林柯：“我賠你個好的。”
    黎展華來了，林柯就幹脆關門歇業，厚重的百葉窗和簾子放了三層，溫和的壁燈全打開，大白天的硬生生給營造出午夜的氣氛來，讓昨晚下半夜才閉眼的黎展華瞬間癱在景希身邊，頭埋在一堆羽毛中就眯過去了。
    景希嫌他沉，推了兩下沒推開也就算了。他們這折騰呢，主人公穆溪已經躺在更舒服的躺椅上，手裏拿著加糖奶茶，一個人在略微暗的角落裏發抖。桑訣想要過去，被林柯擋了下來。
    穆溪抖著手喝了一口甜兮兮的奶茶，味道不是很好，但是劃過胃食道的暖流讓他慢慢放鬆下來，桑訣在一旁站成一棵樹，終於在腿酸之前聽到了穆溪的聲音。
    “我是H大的學生，課業優秀，”才說到這裏，穆溪就輕輕笑了笑，“是真的優秀，老師會把我的作品當做自己的課題報告，然後給我錢。雖然沒有署名權，但是我很高興，因為他們真的會給我錢。我那時候想，就算我父母都去世了，我也還是可以靠我的腦子和我的手賺錢，我會是一個優秀的畢業生，才華橫溢，不會隻靠著一點賠償金過著可憐巴巴的日子。我父母……我其實很羨慕景希，確切的說是羨慕景希這樣的人，敢愛敢恨敢罵人，而我是個連說謝謝對方都聽不見的人。”
    桑訣很想知道他父母怎麼了，但是林柯在一旁示意誰都不要打斷他。
    “和現在很不一樣對不對？現在的我，你們也說了，我和景希很像，我們一樣漂亮，一樣有才華有想法膽子大。我還有一個有錢長得帥的男朋友，他很寵我，會給我買衣服買手表，會給我買吃的會誇我做飯好吃，會說我的花好看，會說我是最有才華的設計師，他一定會按照我的想法，出一個係列，不，出一個品牌。”
    黎展華聽到這睜開一隻眼睛朝桑訣看過去，隻見桑訣皺著眉目不轉睛的盯著穆溪。
    也許別人不知道，但是桑訣知道，自己從來沒有說過這樣的話，穆溪現在回憶的是別人。
    “我相信他是真的愛我的，這個世上隻有他對我好，我當然要相信他愛我，盡管我連對著鏡頭笑都不會。我因為畢業作品抄襲沒有得到畢業證書，可笑不可笑，我一個可以給老師當作品的天才學生，居然會抄襲別人的當畢業作品。沒人信我，我在雨裏大喊大叫，他抱著我，說不要怕，我還有他。他還說了對不起，我拚命搖頭，他哪裏對不起我了。我以為，我天真的以為，他是為了沒能幫到我才說的對不起。誰知道，他那八竿子打不著的表哥撞死了我爸媽，托門挖窗砸錢做假證，一天牢沒坐就出了國，這還不算，還怕他們兒子我突然開竅訛他們錢，不讓我畢業，打壓我的作品……其實該感謝他的，要不是他，我是不是可能被滅口呢？可我當時怎麼知道呢，我隻知道警察不會騙我，肇事的司機又哭又跪的一身血，我就萬念俱灰的沒了主意。然後抓緊了我身邊的‘救命稻草’，我甚至還半夜裏偷偷哭過，覺得我是小說裏那種為了錢出賣感情的無恥小人。”
    穆溪的頭發垂到眼前，自嘲的笑了兩聲，“為了錢，艸，幾萬塊也叫錢。”
    “對你們是不算什麼啦，可我哪來的那麼多錢，我看他為我找工作的事情辛辛苦苦到處碰灰，心裏覺得愧疚，就願意去當他的幕後了。他爸其實也不怎麼寵著他，他為我到處碰壁是真的，現在想想，趁他那時候真的喜歡我，就應該多騙他點錢。”
    穆溪說這話說的眼神很空洞，桑訣靠在一旁的櫃子上，知道這種高難度的“活”穆溪哪裏幹的出來，一定是錢沒騙到，還把自己搭進去了。
    “他對家裏說和我分手了，決定好好做事業，然後拿著我設計的產品做了投名狀，我一邊在網上找私活做幌子，一邊藏在他工作室的地下，給他產品給他上，還對他感恩戴德。”
    穆溪說到“給他產品給他上”的時候，黎展華就一個箭步竄到桑訣身邊，把人拉到椅子上按著。
    “然後他訂婚了，他告訴我他是逢場作戲，我信了，他說公司業績不好，他因為娛樂公司的誰誰誰侮辱了我的作品，他就把那個誰誰誰打了，導致最起碼的平麵模特都找不到好的了，我就傻乎乎的去給他當了足模。我在腳踝紋了一支玫瑰，跟他在大學時送我的一模一樣。”
    景希看了看穆溪的腳踝，說到玫瑰，他好像是有印象在後台見過一個模特，化妝師要給他上妝，他說不用，他隻是足模。
    “人怕出名豬怕壯，有人要買我，他不肯，但是帶我去見了人，然後他醉了，我就被抱了。事後他跪在我麵前扇自己耳光，我的一切都是他給的，沒有他我什麼都不是，所以我能怎麼辦呢，隻怕他要嫌棄我。他當然不嫌棄我，他的那個小企業，大概有十分七都是我給的。後來嘛，就很簡單了。”
    景希看著連哭都不哭的穆溪，又看看眼睛噴火的桑訣，轉身出去在門口“禁止吸煙”的牌子下點了根煙。
    “他的公司有了起色，有了名聲，被家族企業收購，成了太子爺，有能力的太子爺，未婚妻懷孕，好事在即。地下室也被封了，從來就沒有地下室一說，原來住在地下室的那個小孩子啊，被追的到處躲，有人說他欠錢，有人說手裏有他的豔照，威脅他去陪睡。他賣了身上的定情手表，租了郊區的地下室，跟老鼠躲在一起。快要餓死了才出門去找吃的，結果發現一個渾身是血的人，我把他拖回地下室，把他身上值錢的東西都賣了，買了藥和吃的，還有刀。當時想，如果有人追到這裏，他就自殺，如果這個血人救不活，就切了他吃肉。”
    “那把刀很厲害，挖起肉來，特別疼。”
    桑訣也跟著點煙，哆哆嗦嗦的一直打不著火，沒等林柯說話，桑訣就抓起了門外的椅子桌子，周圍的窗戶碎的一塌糊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