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一切都結束了，似乎一切都不曾開始，兜兜轉轉又回到原點，悵然若失說的大概就是這種感覺。
    狐焉的離去讓一切都畫上了休止符。
    狐曉覺得自己也該換個地方了，一個地方住得久了，就會讓人產生眷戀，會給人一種家的假象，可這種水中月鏡中花的假象容易讓人迷失，狐曉不需要這種脆弱的東西。
    登上了遠去的列車，狐曉知道，他的生活又回到了原地，不過才是屬於他的生活。
    流浪。
    在一個陌生的城市落下腳步，怎樣才能在這個鋼鐵城市生存下去呢？
    這不是小說，狐曉也不是主角，沒有主角光環，所以想要生存就要吃飯，而吃飯需要錢，這就是現實。
    流浪這麼些年，狐曉也不知道自己多少歲了，身上的身份證是狐焉給辦的，遇到狐焉那一年他狐曉連個名字都沒有，什麼都沒有，就是一黑戶。
    他感激狐焉，可惜狐焉苦心營造的家在一瞬間就轟然倒塌。
    狐焉死了，他一直不想直麵這個事實，所以他總是說狐焉離開了，那麼他也該離開，這個世界沒有東西是屬於他的，包括他自己。
    他就像一片落葉，在狂風中飛舞，時而停歇，因為風停了，但風不會永遠止息。
    流浪才是他的歸宿。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上過學，但是他是認字的，譬如現在麵前的小茶館在招跑堂的，那門前小板上的字他都認得。
    在這隨處可見高樓大廈的城市，這座古香古色的茶館顯得有些突兀，卻又自然，這是一種怎樣微妙的協調，狐曉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隻需要一日三餐加夜有一宿就可。
    推開門，一股清新的茶香便撲麵而來，狐曉沒怎麼喝過茶，卻也知道這等茶香，必定是所謂的好茶。
    “客官是來喝茶的還是求簽問掛的？”一個慵懶低醇的男聲從屏風後傳來。
    狐曉張望一下茶館內部，設施不錯，可並沒有多少客人，不，準確來說，是沒有客人。
    想必說話之人就是店主了。
    “都不是，我是來應征跑堂的。”狐曉輕聲回道。
    “哦？你看見了那招聘告示？”男人的語氣有些驚訝。
    我不該看見麼？狐曉覺得男人話很奇怪，不過這都與他無關，他隻要一份工作。
    “是。”
    “那你可就算是我的有緣人啊！”
    狐曉聽見屏風後麵傳來一聲收扇子的聲音，隨後一個身著古裝長發飄飄的男人從屏風後麵走了出來。
    看清那張臉的時候，狐曉一時間以為自己穿越了，回到五年前，初遇狐焉的時候。
    狐曉呆愣的反應讓男子也是一愣，難道是他長得太帥，讓這小男孩看呆了？男人自戀地想著，不自覺得就露出了一個花容月貌的笑臉，“嘿，boy，我臉上有花麼？”
    一瓢冷水從頭頂澆下，狐曉醒了，這不是狐焉，狐焉從不會這樣笑，不，狐焉從未笑過，至少他沒有見過，這隻是一個長得像狐焉的人。
    “對不起，你長得像我一個故人，失禮了。”狐曉微微欠了欠身，算是表示了歉意。
    “故人？”男子摸了摸下巴，尋思著和他長得像的人？除了他那個萬年麵癱的胞兄之外還會有誰啊！
    那眼前這小子就是他那家夥前幾天托付給我的？想到這裏男人不由得又笑出了聲，這真真是緣分啊！
    “你是不是叫狐曉？”男人笑盈盈道。
    “你認識我？”狐曉眼裏閃過一絲驚異，明麵上卻不為所動。
    不認得啊，但是我曉得你，男人狡黠一笑，摸著下巴開始信口雌黃，表情演得挺到位“我會算卦，昨夜我睡前占了一掛，就知曉，今日你會前來我這茶樓，我方才也說了，你，是我的有緣人哦？”
    狐曉將信將疑，玄乎的東西，譬如算卦，狐曉一般采取的應對措施是，可信可不信，不見得這些東西就不是真的，但也不排除是假的的可能性。
    不過這些都無關緊要，有口飯吃即可。
    “這些都無所謂，我隻想知道，我能應征上這跑堂的活兒麼？”狐曉沒再接男人那模棱兩可的話，而是直截了當地提出自己的問題。
    “這個當然沒問題。”男人絲毫沒有遲疑便接受了狐曉。
    是不是太快了？完全沒有阻礙，這份順暢讓狐曉覺得哪裏不太對勁，不過也無所謂了，他要得不過一份工作，一看飯吃，怎麼樣這人也不會把他賣了。
    “北冥洵，我的名字。”男人仔細打量他一番，果然筋骨過人，靈氣也不一般的純淨，兄長的眼光真是不錯啊，不過這麼好的坯子可就是他的了，兄長你就安息吧，表麵不動聲色，心裏卻偷著樂，“北冥有魚，其名為洵，洵之大……”
    “是北冥有魚，其名為鯤吧……”狐曉驀然打斷了北冥洵的話。
    “你也喜歡莊子？”男人先是一愣，不過很快便笑開了懷，“北冥鯤啊，那是我的兄長。”
    “莊子？兄長？”狐曉莫名脫口而出的話讓他自己都疑惑了，他並不知道什麼莊子，隻覺得北冥洵念得句子不對。
    “誒？”有玄機啊！狐曉這狀態不太對勁啊，難道他被封印了什麼？初遇一個占卜師的本能北冥洵好像察覺到了什麼，卻又摸不到門路。
    “好了，不閑扯了，我這裏包吃住，先帶你去看看住的地方。”北冥洵招呼著狐曉向樓上走去。
    狐曉被帶到了一間客房，屋裏設施齊全，床鋪上有一套古風的衣物，北冥洵說那是店服，為了迎合店裏風格，凡在店期間都必須身著這套衣物，當然櫃子裏還有幾套換洗的。
    至於吃飯的問題，北冥洵說到點會帶他去，他現在隻要待在客房裏把衣服換上就好。
    北冥洵臨走的時候還幾分輕佻地說了句，狐曉，你會不會穿這衣服，不會的話，我可以留下來幫你穿。
    聞此言，狐曉一陣惡寒，如果不是看在這貨是他將來的衣食父母，他一定一腳把他踹出去。
    被狐曉拒絕後，不放心的北冥洵還是留下了一個小式。
    他從廣袖裏掏出了一個小紙片人，輕輕吹了口氣，那紙片竟變做真人大小落地，還恭恭敬敬地衝北冥洵喚了一聲主人。
    狐曉的眼睛都看直了，這可真的是玄術啊，探究的眼神望向了北冥洵。
    北冥洵輕輕一笑，不做多言，推門施施然離去。
    “主人，讓奴婢替您更衣。”弱弱的女聲趁著一張二八芳華的小臉倒也可人，就是那慘白毫無血色的麵孔能讓人察覺出異樣。
    狐曉急急後退了兩步，“不，不用了，我自己來！”讓一個不知道是什麼玩意兒的東西碰自己還是有些無法接受。
    這古裝狐曉應該是沒有穿過的，可怎麼有種莫名的熟悉感。
    還有這套衣服的尺寸，好似完全為他量身定做的，太合身了，是巧合麼？
    繁瑣的腰帶狐曉都輕車熟路的打好了結，當站在裝著鏡前，狐曉有那麼一瞬的晃神，眼前這個為什麼看著這麼陌生，他真的是自己麼？
    或者該這麼說，我真的是狐曉麼？又或者我到底是誰？
    一連串莫名其妙的問題湧上大腦……
    “主人，您的腰帶結係錯了。”北冥洵留下的那個小式溫順地開口道。
    輕輕的一句話，讓狐曉內心沒來由的一震。
    仿佛在很久很久以前發現過同樣的一幕，隻是紅顏已換罷了……
    “曉，你的腰帶結係錯了！”
    “怎麼可能，我這可是最標準的禮結！”
    “是麼？禮結的扣都是向外開然後將最難看的一麵露在外麵的嗎？”
    “誒……”
    “我給你重係。”
    “我給您重係。”
    小式的話語和遙遠記憶裏那看不起麵孔的人重合，狐曉被拉回了現實。
    當狐曉回過神來之時，小式已經打好了結退到了一邊。
    狐曉再次看向鏡子時，似乎又沒什麼不同，鏡子裏還是自己，隻不過換了一身皮。
    剛剛發生的一切就像一陣風，轉瞬即逝，狐曉現在都記不清剛剛自己到底發生了什麼，又看見了什麼，想起來什麼。
    狐曉搖搖頭，不想這些了，反正這些都與他關係不大，他也不在意這些。
    他肚子開始咕咕叫了，應該是快到飯點了，他記得北冥洵說要帶他去吃飯的，現在無事他就想在茶樓裏轉悠一番。
    不料剛打開門，北冥洵搖著扇子，吊兒郎當地出現在了他的門前。
    北冥洵打量了他一番，“嘖嘖，果然不錯，就是如果蓄長了頭發會更好吧。”小聲嘀咕道。
    狐曉直愣愣地望著片刻，他才反應過來，掩飾性地問道“這衣服可還合身？”
    “嗯。”狐曉不想說這衣服哪隻是合身，簡直是為他量身定做的，所以隻是簡單地應了聲，不過他的肚子卻不體諒主人的高冷，很不給麵子的再次叫了起來。
    北冥洵“噗嗤”一聲笑出了聲，上前拍了拍狐曉的肩膀，“走吧，帶你去吃飯，餓了一天了吧。”
    狐曉臉有些不自然地燒了起來，點了點便跟在北冥洵身後。
    

    作者閑話：

    本香菇又回來啦，哇卡卡，眼熟本寶寶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