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元父打破尷尬局麵，主動領路。元定暗暗鬆了口氣，一邊又提起心膽，打起十萬個精神應付司馬徹有關他小時候在元府的問話。
    帝王談話，等級森嚴。他隻問元定，旁的人便決不能打擾。因此元定支支吾吾，不願多說，旁的人也不敢胡亂開口。元定不得已，伸手捏司馬徹掌心，低聲作撒嬌姿態，“你別問了。我都這麼大了，還硬要問我小時候的事情。我都沒問你的小時候。”
    他這話說的既嬌嗔，又無禮，足以顯出他與皇帝的親昵關係。字裏行間透著不忌尊卑的隨意味道。聽得旁人一陣心驚。也有人並隨之生出了嫉妒之心。
    司馬徹今日一身玄衣便服，卻也暗繡金龍，皇家血統容顏自是不凡，加上渾身權力加成，落在他人眼裏便是年紀輕輕，高不可攀的帝王眼底隻盯著身旁青年，朗聲大笑，“阿碧，你小時候不讀書，可不代表別人都和你一樣。”
    元父低頭。太子讀書，那可真是起得比雞還早，睡得比狗還遲。六藝書畫君子騎射，樣樣都得學，樣樣都得精。縱使天生我才，也得拚命下苦功夫。
    元定跟隨司馬徹做太子伴讀，別的皇子身邊人都是替皇子抄寫習題，鞍前馬後，偏生太子這邊，伴讀日日偷懶睡覺，太子反倒一人做兩人課業，還將元定那手歪扭的行楷學得惟妙惟肖以假亂真。這事情後來傳出宮闈，元父也曾聽到過風聲。現在想來，自家兒子讀書寫字的本事的確不行，其他某些方麵的本事，可說不定就要上天了。否則怎麼能夠癡纏太子，一直獨寵到今天？
    至今也不太讀書的阿碧並不反駁，隻斜乜司馬徹，神色不見羞愧，反倒是埋怨，那雙美目不語即含情，好似在說：
    “我便不讀書，你又怎麼能在眾人麵前，直白取笑於我？”
    司馬徹被他眼神這麼一勾，當即溫柔做小，主動低聲認錯，“好阿碧，你還不知我如何看你麼？你在我眼裏怎麼都是最好的。別的人再怎麼讀書也比不上你一句話。”
    甜言蜜語人人都是愛聽的，元定也被哄得忍不住勾起唇角，嗔笑道：“你就知道說好話騙我。”
    “怎麼會是騙你呢？小阿碧，你看看，你我相識以來，我幾時騙過你一句話。”
    “每時每刻，每一句，”元定蹬鼻子上臉的嬌嗔功夫定是比女人還要厲害，“相識以來，你一直都在欺哄我。”
    司馬徹笑聲喑啞，“你這沒心沒肺的小壞蛋。就知道給你郎君潑髒水。”
    “我哪有……”
    “……”
    情人間的對話在外人聽來是分外無聊且腦殘的。打情罵俏你來我往隻對當事兩人才有無限樂趣。隻是當這腦殘對話發生的對象其中之一是當朝帝王的時候——將這腦殘對話完完整整聽在耳邊的元定父母親族，那內心也便隻有日了狗的崩潰感了。
    兩人一路親親密密，參觀完元定故居。午膳過後，司馬徹體貼顧慮元定想與親人團聚，說些體己話，便獨自小憩。
    待到司馬徹離開之後，元定就變得沉默了下來。
    他並不是個傻子，相反的，對於他人情感好惡的察覺，元定一直都很敏銳。
    元家人的確不喜歡他。他們對他的敬畏是司馬徹帶來的。一旦司馬徹離開，這個家隻剩下一群徒有血緣關係，沒有溫情的陌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