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朦朧，周遭的一切被黑暗浸染的幽深，少年看不見男子眼角的濕潤，隻有柳筠他自己知道那燙人的溫度，將他渾身的血液冰了個透。
    柳筠看不清少年的臉，但他依舊知道少年笑的燦爛，一雙眸子裏載滿星辰浩瀚，攝人心魄。
    少年湊近柳筠，清冷的眸子浸染著漆黑的夜，嘻笑道：“哥哥，現在後悔還來得及哦！”
    “後悔什麼？”
    “哥哥若是覺得我是個麻煩，現在讓我離開還來得及；日後哥哥要是後悔了，想要寧溪離開，恐怕寧溪也不會再離開了！”
    柳筠淡笑道：“不會，寧溪永遠都是哥哥的家人！”
    翌日醒來，少年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樣，任意睡懶覺睡到日曬三竿那般自由，而是天方剛泛魚肚白，就被白衣男子柔若春風的聲音給叫醒了！
    少年從被褥裏不舍的探出頭來，睡眼惺忪，感受到被褥之外的絲絲涼意之後，猛然間方探出的腦袋又再次鑽了進去。
    白衣男子嚴肅的一張臉再次喊道：“寧溪！”察覺有危險的氣息，少年緩慢的探出，柳筠憋著笑看這一幕，就好像受了傷的毛茸茸狼崽子，澄澈的眸子泛著星光極為委屈的盯著白衣男子。柳筠無奈搖頭，低聲歎息道：“昨晚也不知是誰哭著要學讀書識字的！”
    少年猛然掀開被子，抬頷道：“我哪裏有哭。”下了床，鞋襪子還未穿，就要匆匆出門洗漱，卻被白衣男子無奈叫了回來。
    少年轉身，眸子裏疑惑道：“怎麼了哥哥？”對上男子微蹙的眉，冰涼的寒意從腳底傳來，忍不住的磨蹭，少年扯出一絲訕笑，在白衣男子還沒發怒之前，迅速跑到床前將自己的鞋襪穿好，然後乖乖的出去了！
    （五）
    二月下旬，天氣漸暖，萬裏晴空，陽光刺眼。
    屋簷下的冰晶融化在暖陽裏，滴答滴答，應聲而落；青牆紅瓦間，細落的積雪，覆蓋著青苔，院子中的枇杷樹，密生鏽的絨毛間點綴著朵朵小白花，綠革葉子隨風搖曳，紛飛鹽雪。
    草蘆下，少年豎起書本，擋住白皙的臉，垂眸作畫。白衣男子忽然放下手中的書本，雙手負於身後，看向眼前一雙雙清澈的眸子，眉眼帶笑，柔聲道：“嗟乎，燕雀安知鴻鵠之誌哉！意思就是燕雀怎能了解鴻鵠的遠大誌向。”
    “先生，能否請教先生一個問題。”白衣男子淡笑點頭：“問。”
    寶娃圓圓的臉蛋，天真爛漫，黑曜石般的雙眸，稚嫩的聲音脆生問道：“學生想問先生的鴻鵠之誌是什麼？”白衣男子聞言怔愣了片刻，他的鴻鵠之誌？似乎是，虛無吧！曾經年少負韶華，豪言壯語，擬把疏狂，有過。隻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久到他也記不得了！
    恍惚間，心中有暗潮湧動，零零碎碎的影子，像被活生生的撕裂，皮肉剝骨刺痛著內心深處翻舊地傷疤，令他不敢繼續想下去，也不願意想，既是被舍棄的，那便永墜廢墟，不再憶起。
    “先生？先生？。”
    思緒被扯回，白衣男子輕笑道：“煮酒溫茶，撫琴勾畫；山林水澗，餘生足矣！”
    寶娃側著腦袋，蹙著眉，模樣甚是可愛：“先生，學生不懂，先生說的是什麼意思？”
    白衣男子淡笑，答非所問道：“先生是普通人，隻想平平靜靜付餘生，並無什麼鴻鵠之誌。”
    寶娃了然：“原來是這樣啊！但普通人也有普通人的鴻鵠之誌吧！先生，您說是嗎？”
    白衣男子微微頷首以示讚同，而後道：“念歸心中的鴻鵠之誌是什麼？”念歸是寶娃的名字，寶娃姓莫，名，念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