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巴上，風景散落在後麵，繼續流年。“這還是我第一次去外地。”路辰宣懷著忐忑的心情。
    元浩傑一臉的鄙視。“怪不得要跟著我混，原來……”他湊近他的臉，能清楚地看見路辰宣煽動的睫毛。“原來是膽小。”
    直接一頭撞過去！“知道你膽子大，一個人鬥一群人，最後英勇獻身！”被揭了短，路辰宣糊弄過去。
    “虧你還記得，那你可要記得一輩子，你的小命是我救的！你要一輩子做我的奴仆，臣服在我的腳下！”元浩傑摸了摸頭，得瑟地搭上他的肩，勾起他的小臉蛋！
    路辰宣撥開他的手。“如果我有一個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主人，我寧願翻身做地主！”手肘往後一擊！
    “哎呦！本少俠幫你打壞人，你卻隻知道欺負我！”元浩傑摸著胸口，這話聽得路辰宣一個冷顫。
    五個小時的車程。元浩傑蜷在路辰宣的身上，睡得像頭豬。路辰宣看著他1米8的身體，蜷久了不會酸嗎？但他似乎並沒有感覺到不適。
    望著窗外的場景，一片片青蔥疾馳而過，有一種被釋放的自由。十八年！仿佛坐了十八年的牢籠！初三的時候，他覺得元浩傑是幸福的。他可以在陽光下，盡情的投籃；可以和女生們談天說地，贏得無數青睞；可以在放學後和一大群的兄弟走在石板路上，歡聲笑語而去。
    那時候的自己，依舊是十四年的舊時光。爸媽不許他打球，說會受傷；說不要和女生走得太近，要專心學習；說放學後不要亂跑，等著他來接自己。也許，他們是愛著自己的，也就是因為這份愛太重，自己像一隻被囚禁的鳥。在他可以學著飛的年齡，他們束縛住他的腳，隻能在他們的視野底下飛。他接觸不到人群，隻能瞭望那未知的一切，亦或喜悅，亦或悲傷。
    可他們不知道，他是多麼得想去感受那喜悅，甚至悲傷！他感覺自己如同一個被擺布的木偶，他們根本不允許自己有私人的空間！別人叫他去玩兒，他們說怕出事，不許去。待在家裏玩電腦，他們說還不如去看看書。看書的時候，他們說好好學習，這樣出去爸媽也才有麵子，你如果不好好學習，以後怎麼辦……總歸，不管做什麼，他總感覺周圍有一張嘴在不停地說，不停地說！
    老師教會了他什麼是對的，什麼是錯的，可他們從沒有教授過什麼是有意義的，什麼是沒有意義的。在路辰宣的眼裏，人生乏味的如一張白紙，他想去畫，可有人搶走了他的筆頭，他想去想，可是有人鉗製了他的思想。
    他們似乎早就規劃好，讓他畫一座房子。他們告訴他一天畫一塊磚，可以多畫，但不許少畫，要先畫地基，不能先畫屋頂。他們從沒有想過這座房子有沒有特色，有沒有靈魂，從沒有想過除了房子，他自己還想畫什麼。
    一隻手摸上他的臉！“元浩傑！你睡覺都不踏實！”路辰宣拿開他的豬蹄！
    元浩傑睡眼朦朧，望著路辰宣，“小越越，你的臉摸起來比女人的還舒服……”忍不住捏了他一把！真下流！
    “展少俠！你還摸過女人的臉啊！”路辰宣調侃他。
    “那當然，我跟你說個秘密。”他勾上路辰宣的脖子，拉近他。
    在他耳邊悄悄地說：“高三上學期的時候跟我女朋友做了，真他媽的舒服！”
    惡心！真他媽的惡心！可能家鄉比較小，所以思想不怎麼開放，加上路辰宣的家教方式，他自小就對這方麵比較封建！
    路辰宣一聽，一直紅到耳根子後麵！“展少俠，你太開放了。”他感覺自己的思想備受汙染！真是遇人不淑啊！這種事，他聽是聽過，但聽得少，隻是想不到這少數中的一個就在他旁邊！
    “嘿嘿，小越越，裝什麼純潔！”元浩傑邊說邊偷偷摩挲著路辰宣的下麵。他一個激靈，忙推開這流氓！
    “元浩傑！滾遠點！別睡我身上！”
    這流氓又靠過來，吹起路辰宣的耳朵，“你自己都沒解決過嗎？”
    好……癢！又推開他！“你剛才做了什麼惡心的夢！對我耍流氓！找錯對象了吧！”
    “猜對了！我在想我的夢中情人！”元浩傑很興奮！
    路辰宣摞到外麵一點，生怕這隻發情的生物做出什麼事來！
    禽獸又向他摞了摞，似乎一定要跟他黏在一起！“幹嘛嗎！”
    雙手覆上他的臉，路辰宣說：“你別這樣，行嗎？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好，好。”元浩傑扒開他的手，一臉無奈地望著他，“下次有空，我一定好好教教你！”
    “不需要！”怎麼感覺頭有點暈暈的，一定是開始暈車了……
    鬧騰了許久，元浩傑又睡下去了，這次不得了！中途睡得口水都流出來了！路辰宣看著他淫笑的摸樣，跟傳說中的采花賊沒什麼區別！真是今時不同往日啊！記得初三那時候，有個叫小西的女生一直是他的鐵杆粉絲！幫他抄作業！幫他買吃的！幫他洗衣服？對，專門跑到他家裏幫他洗衣服！但他就是一直不找女朋友。
    這讓路辰宣又想起一件事，估計就是那件事給自己造成了陰影，表麵上可以跟元浩傑鬥嘴，但心底卻一直忌憚著這個人！
    元浩傑上課時找別人要檳榔，什麼時候要不好，偏偏是班主任的課上！四眼田雞很冷酷很無情！勒令他休學3天！他自然巴不得！書包都沒拿直接閃人！還不忘瀟灑地回頭吹個口哨！氣得四眼田雞隻差沒成爆米花！
    可誰知道，第二天，他媽就領著他來學校了！那是路辰宣第一次看見他媽媽，是個年輕漂亮的女人。
    本來這件事應該在辦公室裏解決，不知道是不是四眼田雞故意打擊報複，他根本就不聽展媽媽的勸告。四眼田雞從教室到辦公室，再從辦公室到教室，來來回回走了兩次，展媽媽也跟著他來來去去兩次。
    女人低著頭，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著，看得出來，她並不是一個圓滑世故的人，這正好說明了她的懇切！
    此時的元浩傑站在教室門外，有些惱怒！不管在家裏和父母相處得多差，在外麵看見父母如此低聲下氣，別人還不理不睬，任誰都會生氣！終於在四眼田雞第三次要進入辦公室時，女人突然行為變得異常激動！她掄起錘頭就向四眼田雞打去！正好打在她不屑一顧的背上！四眼田雞被嚇到！連忙叫上同事來製止！
    女人被製住雙手，但她不停地掙紮！看上去力氣很大！幾位老師又不敢太用力！她幾乎就要逃脫！終於，她又一腳踢過去！但踢了場空！這下莫名其妙的四眼田雞也怒了！
    “你這是怎麼當家長的！看你斯斯文文的，竟然連老師也打！怪不得生出這樣一個兒子！”
    “殺！殺！小傑小傑！”女人不住地掙紮，她望向元浩傑，眼底充滿了恨意！她一邊叫著莫名的話，一邊揮舞著做著手勢！“小傑！殺！殺！”女人張開手掌，做成刀狀，不斷示意兒子，一次又一次的砍下去！
    元浩傑很無措地站在原地，路辰宣甚至看見他在後退！他在發抖！全身都不住的發抖！他第一次看見他這麼害怕！也許這並不僅僅是害怕！
    “放開！放開！”女人在繼續掙紮！四眼田雞還在指責這個失職的家長！
    所有的人都忘了上課的鈴聲！女人在掙紮！在尖叫！是短暫的！是刺耳的！周圍很多人，有老師！有學生！甚至領導也來了！有很多雙眼睛在看！他們都在看這個女人！看元浩傑的媽媽如何出醜！有幾個人試圖製止！可是更多的人是冷眼旁觀，甚至議論！
    “這女人是誰啊？像個瘋子一樣！”
    “她好恐怖噢！怎麼會被放進學校！”
    “她是24班那個混混的媽媽！”
    “就是那個經常打架鬧事的混小子？”
    “竟然有這樣的媽媽！”
    “他本來就像個瘋子，沒想到他媽媽更像個瘋子！”
    一百張，甚至一千張嘴都在議論！元浩傑不敢看他媽媽！可是他媽媽一直看著他！口裏叫喚著什麼！他能感受到所有的目光都徘徊在他和他媽媽身上！這一天中午，他成了學校的笑柄！他幾乎失去了所有的東西！
    路辰宣不知道，那麼勇敢的元浩傑，竟然也有懦弱的時候！那麼陽光的元浩傑，也有陰暗的一麵！他可以在學校耀武揚威，得到女生們欣羨的目光，他可以豪氣幹雲，結伴無數兄弟。可是在這一刻，什麼都變了！他的殼碎了！路辰宣能體會到他的痛！
    想上前製止，可是路辰宣不敢。想抱住元浩傑，給他力量，但他依然跨不出一步！路辰宣還是那個懦弱的小男生！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
    他以為自己在元浩傑的身邊吸取了力量，可那心底的軟弱一直都在！那份被父母從小包裹著的嬌嫩，從未曆經風雨！也不敢曆經風雨！他沒有能力回報元浩傑！他從來沒有能力保護自己想要保護的人！他感到很愧疚！他感覺自己很窩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