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誰？”
    杜天啟下意識摁住身旁的黃梨木長桌，即使不到十厘米的木板根本抵擋不住任何武器，杜天啟還是下意識的為自己找到一個庇護。另一隻手摸到一把水果刀，聊勝於無。
    “是我，沐童！”
    漆黑的夜色裏隻有外邊路燈透過窗戶灑進來的零散的光，兩人分別站與一角，靜默無語。長久對望，卻看不清對方的神色。
    有多久，有多久他們沒有仔細看過對方，沒有心平氣和站在同一個空間內。
    “我······”
    “你······”
    同時開口，又同時停住。
    “我先說，我問你冥佑在哪？”沐童停頓後直接開口，今晚的事情太過詭異。
    杜天啟稍稍偏偏頭，拿起奶瓶繼續給東東沏奶粉。“我不知道，他不在國內。”
    掩飾住眼底的失落與驚訝，將沏好的奶粉倒在手背上細細感受，覺得溫度合適後繞過沐童出門，沐童跟上去的腳停在廚房門口。外麵是客廳，會有人在監視的。少爺蹲在腳邊不安的撓爪，好像兩位主人的情緒對它有所影響般。
    東東的房間在二樓，少爺看看沐童，又看看上樓的杜天啟，突然跑進它一樓的小房間。不一會便拖出一張小床，上麵還放著一隻枕頭和一條沐童給它買的毛毯。少爺扯著沐童的褲腳，拉著沐童來到小床旁。著急的大腦袋一直晃，沐童蹲在摸摸它的頭。
    “少爺乖，媽媽沒有和爸爸吵架。不用出來睡，你去睡覺吧，不用管媽媽的，自己回去吧，乖！”沐童慌忙用手胡亂摸了兩把，才沒有讓淚水滴在少爺身上。那時故意扮作驕縱的她總是和他吵架，每回她都會跑到少爺房間死活不出門，非得等著他來求原諒。少爺很乖，每次都幫忙，一人一狗擠在小小的床上睡得十分愜意。
    二樓緊閉的房門沒有任何動靜，沐童無奈旋轉原路返回。
    “站住，上來吧。”
    杜天啟突然出現在花園上的陽台處，手裏還抱著睡著的東東。沐童一驚，半個身子隱在花叢中，天色有黑，他是怎麼發現自己的？
    返回廚房，發現客廳內站著的人一驚離開，牆角的監視器也被關閉。沐童心中了然，隨徑直上了二樓。杜天啟抱著孩子坐在沙發上，正打算給孩子換尿不濕。
    “幫我拿一個新的過來，在你身後的抽屜裏。”
    沐童忙轉身，拉開一個用米老鼠裝飾過得小抽屜，裏麵整整齊齊放著尿不濕和濕巾。沐童拿出一個尿不濕遞給他，然後站在後麵看著······
    “濕巾！這點常識都沒有，不知道孩子要消毒嗎？”等了許久杜天啟終於轉頭看呆立著的沐童，嚴厲的語氣讓沐童心中大駭。杜天啟何曾用過這樣嚴肅的話語說過自己？再說了，她為什麼要有養孩子的常識。
    “對不起，偏偏這點常識我不知道。”沐童負氣的甩給他一包濕巾，硬硬的塑料袋角砸在杜天啟臉上，劃出一道紅紅的印記。沐童先是一怔，隨後釋然。
    “哼，什麼時候都改不了嘴硬的毛病。”
    兩人又是一陣沉默，任沐童在其身後不停的鄙視，杜天啟也毫無感覺。沐童也不和自己作對，累死她杜天啟估計也看不到。咦？原來這粗糙的大手還可以這樣溫柔，還可以做這等事？
    好不容易等他給孩子收拾好，沐童轉身就走。杜天啟談事情一般都在書房，他十分討厭在臥室或者其他地方聊工作。誰料，杜天啟卻給她一把小扇子，“今天有點悶，你用這個給東東扇會，我下去拿點東西。”
    沐童咬牙，我又不是老媽子，憑什麼給你看孩子！！！
    等他一出門，沐童唰的一聲就把扇子丟出去。鬼才會半夜跑來給你做老媽子呢，又不給工資還膈應人，誰愛幹誰幹。
    沐童索性躺在旁邊，撈過剛剛丟出去的扇子，自己扇著。剛才沒覺得，一停下來確實發現有點悶，看來又要下雨了呀，下雨睡懶覺什麼的太爽了。沐童一邊想著一邊四處打量著，這應該是她第一次上這棟別墅的二樓，杜天啟還真的老頑固，這邊的裝修簡直和以前那棟基本差不多嘛。就算省事也沒有這樣的好吧，即使沐童自己曾經非常喜歡這種風格，可是看久了也覺得······真難看。
    哎呀，小孩子就是麻煩。就這一小會熊孩子就翻了兩次身，哼唧著似乎要醒。沐童琢磨著他可能真的挺熱的，萬一醒過來說不定又和上次在警局那樣哭好久。杜天啟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過來，為了自己的耳朵，沐童勉為其難的給東東胡亂扇了兩下。今天也不知道幹啥了，怎麼這麼累，不一會沐童就覺得眼皮越來越重，還沒來得及感歎自己老了就睡著了。
    杜天啟回來時看到沐童的一隻手放在東東肚子上，另一隻枕在頭下，兩人都睡得十分香甜。少爺不知什麼時候也進來了，窩在東東腳底下也睡得不知今日是何時。神使鬼差的他跑到書房拿出相機，悄悄記錄下這一刻。
    “老大，你看怎麼回事，美國那邊的款項不對呀。”遲亦迷糊著眼趿拉的人字拖懶洋洋的進來，最近冥佐都住在別墅裏，他眼不見心不煩成天出去玩，天天都得日上三竿才能見到人影。今天這麼早出現，還真是稀奇。
    “誒？東東又鬧了，老大你看看你的黑眼圈。我給你說你別這麼寵著他，男孩子很容易寵壞的。”遲亦終於忍不住多嘴了，東東是容易生病，可要是天天這麼陪著他，是個人都撐不住。
    “恩，還沒你眼底的重呢。”杜天啟根本就沒在意，繼續吃著早餐，還時不時看看今日有沒有感興趣的新聞。
    吃完早餐杜天啟才抽過遲亦手中的資料，看完眉頭一皺隨之就恢複原樣。“沒事，最近市場整體縮水，營業額下降是正常的，不要大驚小怪。趕緊回去睡覺，整天不知道瘋去哪了，小心有錢賺沒命花。”
    呃······
    遲亦趕緊塞了兩口早餐就跑，一晚上沒見小東東了還真是有點想呢。光說杜天啟寵孩子，遲亦哪裏不是把東東寵成心頭寶。
    “唔···嗝~”一個響亮的嗝差點噎死自己，遲亦摸摸小心髒，還好還會蹦。
    沐童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睡到現在，一抬頭窗外的陽光已經大好，遲亦背著光站在門口沐童剛開始還沒認出來。懷裏柔軟的觸感傳給她陣陣溫暖，兩隻小手正抓在···
    “那個，我走錯房間了。你接著睡，接著睡。”遲亦調出大腦僅剩的百分之一的空間，做出一個目前最為理智的決定，溜之大吉。
    這是什麼情況，沐童差點都被此時的狀況雷到。還孩子什麼時候跑到自己懷裏來的。還睡得挺香！
    不過，他可真可愛。巴掌大的小臉上鑲嵌著精致的五官，長長的睫毛柔順的趴著，一雙透亮的小耳朵小巧的可愛。還有一隻紅紅的小嘴，無意識下的蠕動可愛極了。再加上小小的鼻子，沐童除了可愛找不到其他的形容詞。
    若是···若是她的孩子還活著相比也這麼大了吧。說不定他也有精致的小嘴，迷人的眼睛，堅挺的小鼻子，白皙的皮膚。沐童突然搖了搖頭，不能再想了。這根本不可能的，她的孩子早就走了。可是同樣都是他的孩子命運為什麼會如此不公，為什麼會一個是小王子，一個卻來不及喊媽媽。沐童越想越難受，不知覺間雙手已經放在他柔軟的頸間，隻要她稍微一用力，這個脆弱的小生命就沒有了，她孩子就有伴了。隻要一用力，她就可以為自己的孩子報仇。不要怪她，要怪就怪你爸爸，是他害了你們。是他害了你們，不關我的事。
    慢慢收緊，慢慢收緊，沐童都可以看到孩子青筋暴起，兩隻小手無目的的亂抓。悶悶的啼哭，那聲音竟然十分好聽。
    突然，沐童一下子彈開。
    她在做什麼！！！
    她怎麼可以殺人，她怎麼可以？他還這麼小，根本什麼都不知道。自己若是殺了他和監牢內的犯人有什麼區別？她是一名警察，怎麼可以知法犯法？
    沐童好像一下子失去所有的力氣，找不到方向，不知道自己是誰。努力鑽進床與寫字桌之間狹小的空隙，哭得不能自已。
    保姆聽到動靜，慌忙抱起孩子，隨後大聲呼救。
    “東東？東東乖，東東沒事。”杜天啟跑上來上麵已經亂作一團，接過孩子連聲安慰。眼尖看到東東脖子間的掐痕，雙眼刺紅。孩子沒事，隻是受了驚嚇。杜天啟接過來後便慢慢安靜，杜天啟讓所有下人出去，讓人把少爺也帶走。
    “你還是不是人？他是一個孩子，還不會說話的小孩！”把孩子放在搖籃內，單手就把沐童揪出來。一點也不含糊的一耳光狠狠打在沐童臉上，眼看著沐童右臉以可見的速度腫起來。
    “是，我當然不是人。我要是人早就掐死他了，早就一槍崩了你們。所以我不是人，做人幹什麼？這麼累，又得去愛，又不得不放棄。一個人怎麼可能會看著一個陌生女人生的孩子替代她兒子，甚至她的兒子屍體都找不到。一個人怎麼可能做到對你視之不見，看著你和其他女人生的孩子和樂融融？所以我不是人，我當不起人。”這一耳光像是打醒了沐童，怪不得她這一年多可以如此淡定，歸根結底她隻是活在自己的夢裏。她一直不敢醒，怕醒了就要麵對現實。
    抓著沐童衣服的手在顫抖，眼底的紅更加刺眼。
    “我為什麼回來，我根本就不該來。我為什麼要相信一個不認識的人的話，為什麼大晚上跑到別人家裏替人家伺候孩子？什麼有難，就算你們全死了關我何事？奧，不。如果你們都死了，我可能還會買幾束鮮花，買點紙錢，好替你們送行！”
    沐童掙開早就鬆垮的桎梏，一直跑到別墅外才漸漸平靜下來。
    “大哥，我建議把小少爺送到美國，由我們照顧。這個女人簡直就是瘋子，你們留下都十分危險。”遲亦和冥佐同時進來，遲亦下意識的去看東東如何，冥佐站在門口理智的向杜天啟分析計劃的可行性。
    “滾，都滾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