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章平猶如遭了一道晴天霹靂，他雖早就知道他的這個兒子不是什麼尋常性子，卻萬萬沒想到這個畜生竟然為了一個男人做出如此敗壞門風德行的惡心事來。他的棍子被氣得掉在地上，一巴掌便呼到賀君竹的臉上，喊聲都激烈得變了調子。
    “你給我跪下！”
    賀君竹自是不從的，他跪了一次，斷沒有再跪第二次的道理。
    賀章平更加怒火中燒，抬起手便要再賞出一巴掌。
    櫻內華生衝進人群裏擋在賀君竹麵前，抓住賀章平的手腕，和老爺子強硬地對峙：
    “為人父的，無論怎樣還是要給兒子些麵子。賀君竹已經二十五歲了，他不是五歲。”
    “你算個什麼東西？給我滾開！”
    賀章平瞧見櫻內華生的臉更是怒火難平，他的眼睛睜得如同牛眼，開口便是唾沫橫飛：
    “你這個不知哪裏來的賤種，還我兒子的指頭！”
    櫻內華生微微蹙眉，掏出帕子輕輕抹去賀章平的唾沫。他一邊低頭整理手帕，一邊淡然說道：
    “那不成，賀君竹這個人是我的，他渾身上下的每一處地方自然也是我的。”
    說著，他抬頭瞅著賀老爺子勾唇輕笑：
    “他可是我用命換來的，可不能拱手送給他人，更不能任由別人拳腳相加著打罵。”
    賀章平暴跳如雷：
    “我這老子教訓自己的兒子，哪裏輪得到你這狗東西出頭？！”
    櫻內華生把帕子揣回兜裏，回頭對賀君竹說：
    “你覺得呢？”
    賀君竹的鼻子一酸，他的眼睛早在櫻內華生挺身而出的一刻便已經紅了。他以為櫻內華生從他這裏受了委屈，怕是再也不肯理他了。眼下再看，此生得一人，夫複何求？他扳正櫻內華生的身子：
    “你不生我的氣了？”
    櫻內華生瞅著賀君竹的臉，揉著被扇紅的臉：
    “我隻氣你看輕了我。我櫻內華生什麼時候需要你假意奉承別人去救了？你給我硬著骨頭活到死，無論什麼時候都不許丟了你的囂張。記著，我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賀君竹熱淚盈眶，他把櫻內華生帶進懷裏，親上櫻內華生的腦門兒：
    “不管是誰，都去他娘的，咱們走。”
    說著，他牽著櫻內華生的手拔腿就跑，櫻內華生笑著跟隨賀君竹的腳步，他們穿過祠堂的前門，穿過賀家大宅的重重回廊，穿過滿院樹蔭，穿過賀家人的叫罵和驚呼，走出這象征著金錢的賀家大宅，走出這黃粱一夢般的恍惚一日。
    賀君竹從不知道究竟是什麼時候起，他竟再也融不進這大宅之中了，許是遇見櫻內華生的那一天起，他的容身之所便隻在這個人的身邊。
    賀盛之從後麵死死抱住賀老爺子的身子，阻止賀老爺子去追：
    “爹！您別衝動，小心跌倒了！”
    他語氣急切，眼中卻是笑意盎然，眸子亮極了。他盯著櫻內華生和賀君竹的背影想，或許這才叫活著吧。
    而蘇冷江被櫻內華生留在原地，心裏燒成了一把灰。他眼裏的光一點點暗下去，最終陰暗成看不見的情緒。他緩緩走出賀家大宅，坐上黃包車，對車夫說：
    “去司令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