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爭雪原 第七十七章 斷鄉(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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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冷江從昏睡中醒來之時,左眼緩緩睜開,右眼還在抽筋剝骨地疼著。那種疼,刺到心尖裏,隻讓人陣陣抽搐不止。粘稠的感覺包裹了整個右眼,他動動手指,似乎已經恢複了力氣,便試著坐了起來。
屋子裏火爐燒得正旺,屋外已是黑成一片。
順驢坐在火爐旁的凳子上打盹,蘇冷江睡了這麼一會兒口幹舌燥,張著嘴巴想要順驢給倒碗水,卻半句話都說不出。無奈,他隻得拎起炕上的抹布,拚著勁兒往順驢臉上撇過去。
“我操!誰打我?”
順驢立刻站起來,眼睛還沒睜開就在原地罵著。
混沌勁兒過去後,他定睛一看,隻見蘇冷江已經醒了過來。他馬上撿起地上的抹布,走到蘇冷江跟前,問:
“是你醒了啊,咋樣了?還難受不?戴放說這幾天肯定是要死的疼,過了這個勁兒就好了……”
“水……”
蘇冷江被順驢嚷地頭疼,蹙眉說道:
“我要喝水……”
順驢聞言回身去倒水,那蘇冷江想要自己喝,他偏憑著勁兒大喂蘇冷江喝了下去。
一碗水下肚,蘇冷江才算舒服了一點。他瞅了瞅冷清得要命的屋子,問順驢:
“怎麼是你在這兒?別人呢?”
順驢不用問,都知道蘇冷江問的是誰。他說:
“寨子裏出了點事兒,小崽子和大當家的去主屋了。”
蘇冷江問:
“什麼事兒?”
順驢說:
“你這小命差點丟了,就別操心別的了,安心養傷吧。瞅見了吧……”
說著,順驢指指蘇冷江被包紮的右眼:
“得虧那槍是走了火,隻在你眼睛上擦了個邊,要不你當時就死了你知道不?你也是的,就算和大當家的是親戚,可這畢竟是大當家的地盤,東北土匪遍地都是,規矩是老祖宗傳承下來的,你咋那麼不懂事,偏要叫大當家的為難呢?這回傷著自己了吧?”
這蘇冷江被包上了一隻眼睛,神情倒是模糊了起來。他左眼睛放空著,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難道他橫刀奪愛的時候,你怎麼不說他不懂事呢?表兄弟倆同時喜歡一個人就應該公平競爭,他那樣整天霸占著人,根本不給我機會,算什麼男人?”
順驢笑道:
“啥叫同時喜歡?大當家的和小崽子認識的比你早,人家倆人認識的第一個晚上就那啥了,用我姥姥的話說,這就是孽緣。這作孽的事,你能掰的開?”
蘇冷江蹙起眉:
“這就是我不理解的地方,為什麼賀君竹當初那樣對他,都能被他喜歡。而我一直小心翼翼溫柔相待,卻得不到他的心。”
餘處幽篁兮終不見天,路艱難兮獨後來。
主屋的大火爐裏升騰著火舌,倒映在櫻內華生的雙眼中,似是瞳孔燎起了星火。他坐在寨主位子前的台階上,梁序坐在他身邊,他們皆是抬起頭,認真地聽春熙娘說話。
“反正現在城裏都在罵,壯丁抓的越狠,老百姓罵寨子罵得越厲害。都說是土匪把日本兵都打死了,才連累他們受罪。”
梁序抽了口煙,吞雲吐霧道:
“這幫豬油蒙了心的玩意兒,前幾年得了寨子好處的時候咋不罵呢?一出事兒就整這慫出。罵去吧,就那幾個光杆司令,還能把咱罵垮了不成?”
櫻內華生聞不得煙味,他麵無表情地把梁序的煙拿走,扔到地上踩滅:
“老百姓罵就罵了,就怕有人借著這個機會打壓下來,說老百姓怨聲載道,借口剿匪。”
梁序沒了煙,砸吧這嘴說:
“不能吧?大當家的呢?快點問問他咋辦啊。”
櫻內華生衝外麵一抬下巴,道:
“在他屋子裏和他哥說話呢。”
下午被冷言冷語的嘲諷一頓,賀佩昉此時蔫兒了,耷拉著膀子坐在賀君竹的炕頭上,好聲說:
“君竹啊,反正不管怎麼說,你早晚都要回家不是?爹老了,跟你操不起心了。況且你把人家蘇冷江的眼睛打了,那眼睛能不能好還不知道,萬一他瞎了,你負得起這個責任嗎?還不是得回家等爹出麵做主?”
賀君竹與賀佩昉隔著一段距離,靠著桌子站著。
此時此刻,聽著賀佩昉說到他爹,他倒是沒了淩厲與戾氣,而是滿身憂鬱卻又堅決的抬頭:
“跟爹說對不起,我不能回家。家裏有你和四弟就夠了,我從小離家,賀府也不差我這一個兒子。”
賀佩昉苦口婆心道:
“那怎麼能一樣呢?兒子都是一樣親,爹娘都是一樣疼。”
賀君竹道:
“一樣疼?二哥,那是你們的娘,可不是我娘。”
賀佩昉尷尬地咳嗽一聲,他的視線碰巧落在賀君竹扶著桌子的手上。一瞬間,他眼神一暗,走過去抓起賀君竹的手,質問道:
“君竹,你的小拇指呢?你怎麼斷了隻手指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