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衝淨了衣上的皂角，拎起木桶往回走。回書院的路上要經過一片密林，今晚月色有點淡。她掏出衣襟裏的口笛，含在嘴裏嗚嗚吹著。
    走過低矮的樹叢時頭上嘩嘩一響。
    一隻雪白狐狸蹲在路中間：“小丫頭，這曲子根本不對嘛。”狐狸還不到她膝蓋高，說起話來卻老氣橫秋。
    小小聽廚房裏的潘大嬸說過，這種月黑風高的夜裏精魅最喜歡攝人魂魄。她不敢同狐狸搭話，腳下加快了步子。
    狐狸嘖一聲，蹦到她麵前：“喂，你有葡萄嗎？”前爪抬起來摸摸毛絨絨的肚子。
    小小想起那些關於狐狸吃葡萄的傳說，覺得它也不是那麼可怕，和和氣氣道：“荒山野嶺的，哪裏給你找葡萄去？”
    狐狸打個噴嚏，揉揉鼻子悶悶道：“走吧，走吧，小氣鬼。”
    小小走了兩步，感覺到脖子上涼涼的。狐狸的鼻子在她身上蹭蹭，銜出一枚紅彤彤的圓珠子。
    小小急的剁腳：“這是桐哥哥給我的，快還給我。”
    驕傲的狐狸把頭一扭：“管你銅哥哥金哥哥，我看到了，就是我的。”平地上噗的一聲，白煙散去，它居然不見了。
    回到院子裏，小小翻了好幾回身都不能入睡。臭狐狸，笨狐狸，居然搶小姑娘的東西，該怎麼跟桐哥哥解釋呢？
    “小小，還不睡麼？”小大是她的結拜姐妹，被動靜驚醒了，在炕那頭支起身子問她。
    “啊，我，我想起來碗櫃沒鎖嚴，怕窩頭被老鼠叼去。”說完就著微弱的月光赤腳出了門。
    地上很涼，小小打了個寒戰。
    “小小。”
    “桐少爺。”小小不敢抬頭看那人，自己還光著腳呢，像什麼樣子。
    那人半天不說話。頎長的影子完全覆住了小小。
    他在看什麼呢，紅豆丟了，他知道了？小小有點心虛。
    “桐哥哥，那個……”
    噗。
    那人忽然倒在地上，打個滾，變成一團雪白的事物。
    狐狸抬起後腿搔搔耳朵：“我學的像麼？”
    小小不理它，默默回房去。地上有些露水，鬆鬆軟軟的，留下一串淺淺的腳印。
    狐狸歪著腦袋，不知道她為什麼這樣冷淡。
    小小皺著眉看看木桶裏活蹦亂跳小魚小蝦。一隻半透明的蝦尾巴一彈，從雪白儒衫裏鑽出來。
    狐狸得意洋洋：“我給你賠禮道歉，你快點拿走吧。”
    小小把桶往河裏一摜，魚蝦們如蒙大赦，紛紛往水草糾結處遊去。
    狐狸蹲在屋簷上，大尾巴輕輕在瓦當上拂動，細碎的櫻花漫天漫地。
    “漂亮吧，我知道你們女孩子就喜歡這些。”狐狸在小小腳下打滾。
    小小捋捋頭發，頭也不回地走了。
    小小不太願意到河邊洗衣服，狐狸每天都在那裏等她，上次居然跟到家裏去了。可是桐少爺的衣服還沒有洗幹淨。桐少爺，哎，好幾天沒見他了。聽說快要和鎮上周家小姐定親了。
    嘩。
    樹枝響了一下，又停了。
    一條蓬鬆大尾巴垂下來，卷了幾卷，纏到樹枝上。
    狐狸把頭塞進樹洞裏，碎碎念道：“看不見我，看不見我。”
    “喂，你幹嘛呢？”
    小小早就不生氣了，不過要她跟狐狸和好，有點別扭。
    狐狸有點沮喪，從樹上滑下來，尖尖的嘴巴上掛著一串亮晶晶的東西。
    “那，賠給你，原來那個被我弄丟了。”
    小小接過來。原來是一串琥珀。淡黃色的鬆脂裏裹著一顆顆紅豆，還沒來得及幹透，握在手裏軟軟的。
    狐狸的腳在地上畫著圓圈：“還沒弄好，你今天來早了。”
    從來沒見過臉紅的狐狸。
    “你，你不生氣了？”
    狐狸結結巴巴。
    “我，我，我不生氣啦。”
    小小咯咯笑，學它的樣子。
    桐少爺終於還是沒有成親，老爺讓他上京趕考去。
    “你上次吹的是什麼曲子啊，那麼難聽？”
    狐狸把油桃子在尾巴上擦得幹幹淨淨，遞給小小。
    “哼，狐狸還聽得懂曲子嗎？”
    “哇，居然看不起本大仙，把桃子還給我。”
    “那其實是有詞的，聽說是前朝一個才子寫的。”
    “切，我最看不起才子。”
    小小沒有理會它，自顧自唱起來：長安一片月，萬戶搗衣聲。秋風吹不盡，總是玉關情。
    

    作者閑話：

    這個算是今晚更新的補償，請大家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