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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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
    雨是我最喜歡的,沒到下雨的時候,我總是一個人靜靜地在雨裏漫步,任雨打濕自己,抬頭看向天空,看著雨線從天到地,不知道怎麼會那麼多惆悵,雨也好像能聽到我的聲音,每次我沒帶傘又不想淋雨的時候,就一定不會下雨,很多次以後我發現隻要抬頭看著天空靜靜地想自己的想法,雨一定如願。當然這也是我的秘密,沒有人知道。
    自那次奇怪的夢境後,已經過了三年,這三年我過得很不好,一度自閉的不能和人交流,很多人不理解,我不知道要從何說起,因為時常見到一些不該見到的東西,我的正常生活被徹底打亂,媽媽因為我的轉變變得更加自責,加上重度抑鬱的折磨不久就開始健忘,醫生說是刺激過度導致腦部受損。其實那倒是不見得是壞事,媽媽健忘以後過得慢慢開心起來,知道要和朋友出去逛街,偶爾一次短程旅行,社交圈子擴大了一些。我上大學以後,媽媽竟是交了一個男朋友,一個喪偶多年老實的中年男子,我知道那是媽媽的初戀,當年兩個人陰差陽錯錯過了。不知怎麼的,看見那個人我感覺也特別好,感覺他渾身有一層淡淡的黃光,照得整個人暖暖的。
    說起溫暖,眼前這個人讓我覺得最溫暖,“又在發呆了,楊洋。”說著把一瓶牛奶遞到眼前人的手上,順手拉椅子坐在他的身邊,一起看著窗外的雨,特別安靜。
    那人接過牛奶,也不言語,一個很慵懶舒服的姿勢坐在窗邊,也不回答。
    我早就習慣了他的冷淡,想起第一次見麵的情景,衣衫襤褸的他在家門口被人欺負,那時候他也是這樣冷淡,隻不過當時更多的是木然,現在倒像是看透世間一切的淡然。摸摸他的頭,陪他一起看雨。
    這個路邊的冷飲小店,是一年前我和楊洋開的。高中畢業以後來到一個濱海城市上大學,沒想到報道的第二個星期遇到了楊洋,不知道他是怎麼找到我的。那也是我們第一次交流,楊洋的父母在一次交通意外中去世,得到一些補償,家族裏的大伯以他還未成年為由,把錢都拿走了,原來住的房子也被租了出去,楊洋徹底成了流浪兒。離開前夕楊洋變賣了母親留下的一點首飾,一路逃票乞討找到我。我當時看著他因為多日沒有吃飽睡好憔悴的樣子,沒有來的心疼。
    我在城中村300塊租了一個小小的單間,楊洋就住在那裏,給他買了生活用品和幹淨衣服。然後兩個人去接連打工半年攢了兩萬塊開了這家小小的冷飲店。小店的地理位置還不錯,就在我的學校旁邊,兩個紅燈口外就是師大附中,20平方的麵積,本來租金每月三千,需要年付,房東看兩個人是學生,樣子又老實,加上楊洋去給她免費送了整整一個月的早點,感動了房東大嬸,最後答應月付租金。就這樣七零八湊小店就開張了。剛開始的第一個星期沒什麼人,一個星期後慢慢忙的不可開交,像今天這樣清閑的日子也隻有在下暴雨的時候能享受一下。
    楊洋有著特別出眾的外表,180修長的身材,黑亮柔順的頭發,特別是一雙清亮的眼睛,自開店以後光顧的女生就特別多,生意好解決了租金的問題,慢慢的兩個人還有了點結餘。
    我和同學有些不一樣,別人下課要麼約會、逛街、吃飯,我的業餘時間主要用來看書,每天寫寫毛筆字,晚上靜坐半小時,同學說我是來錯了地方,完全一個古代人。我自己也有這樣的感覺,特別是很小的時候,內心的那種恐慌,總是在心裏重複:完蛋了,來錯地方了。那時候沒辦法調節自己的心境,總覺得自己站錯地方,本來應該高高在上俯視一切,那種感覺是要命的,很痛苦,很多年後慢慢調節過來,隨著年齡閱曆增長,內心逐漸平和。
    我很喜歡文言文,沒由來的喜歡,覺得那種語音節奏上的起承轉合很美妙。特別是一些經文,讓我覺得好像回家一樣。因為這些在別人眼裏的奇怪愛好,我沒什麼朋友,除了楊洋。我什麼事都會和楊洋說,在他麵前,我才活得像自己。
    “我昨天晚上又做噩夢了。”被夢境折磨一夜,有些疲憊。
    楊洋側頭看過來,沒說話。
    “又夢見了那個人。”想到這個,歎了口氣,說是噩夢也比較牽強。
    楊洋放下手中的牛奶,捏了捏我的手,眼神裏看不出什麼情緒,仍舊看著窗外。街道兩邊的樹在雨中特別青翠,雨水衝著落葉流向道路兩邊,不時路過的車輛濺起一道水花,思緒飄遠了。
    這是一個持續很久的夢,如果硬要說是持續夢到同一個人也勉強可以,夢裏的那個人樣子每次都不一樣,夢裏的自己也是每次樣子不一樣,但是就是清楚的感覺到那就是自己。情節比較簡單,就是一次一次的結婚,一次一次的生離死別,每次新婚前新郎都會死。
    每個夢的時間是可以銜接起來的,最早從漢朝起,那是這個係列夢的第一篇,那時候我剛上初中,那個夢境雖然過了好多年,依然如在眼前。夢裏一個白衣長發及地極美的人,寬大的白袍讓人看不出是男是女,渾身散發著冷白的光,幽怨的回頭看著我,臉上帶著淚珠。分不清那是自己還是別人,什麼情節都沒有,隻有一個幽怨的眼神。夜裏被驚醒久久不能入睡。
    這個夢之後沒多久就遇到了楊洋,那個髒兮兮的有著清亮眼睛的男孩子,仔細回想這麼多年過去,楊洋外表似乎和初見時一樣,一點沒有改變。
    之後的夢一個比一個離奇,有時候甚至是在夢裏傷心的哭到醒,醒過來以後什麼都不記得,這樣回想起來從四五歲開始,夜裏總是做夢,每次都是哭到醒,醒來滿臉的淚水卻什麼都不記得。上中學以後夢境逐漸清晰起來,但是這樣死人的循環似乎永遠跳不出來,不敢交男朋友,不知道這樣的夢境到底意味著什麼。
    夢裏有個規律,我和新郎年齡每次看起來都差不多十八9歲,那個人死了以後自己在夢裏也會死,然後下一個夢會在曆史年代上有一個銜接,每一個夢都不一樣,除了楊洋,這樣奇怪的夢再也沒和任何人提起。甚至是媽媽。
    昨夜的夢是長久以來第一個情節這麼長,這麼清晰的,醒來以後心疼的不能自已。
    “跟我說說。”久久,楊洋終於開口,順便給倒了杯熱水,拿過軟墊放在我的椅背上。
    拿過杯子,沒有喝,隻是捂著手,“昨天的夢到清朝末年了,他是一個王爺,我好像是一個反政府組織的人,我們是戀人,因為一些誤會他以為我出賣了他,在我胸口打了一槍。”說到這裏,楊洋摸了摸她的頭發。
    “感覺太真實,我站在河邊捂著傷口一頭栽進河裏,之後什麼都不知道了,等再醒過來的時候發現已經不在中國,他在我的身邊照顧我。他原本就是私生子身份尷尬,從小在國外長大,為了在父親麵前掙得一席之地不得不領兵鎮壓反叛,但是我知道他不喜歡殺人。這次他下定決心拋棄一切,我們就躲在一個小鎮上,周圍都是白種人,也不知道到底在哪個國家。後來被人發現了,我們一路逃,逃到一處懸崖邊,下麵是洶湧的河流,我們無路可退。我們就這樣互相看著對方的眼睛,之後那些人衝了上來,接著眼前一片黑暗,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靠在楊洋肩膀上,他摸著我的頭發,眼神更幽暗了。
    “不知道為什麼那個眼神我無法忘記,一想起來就心疼。”那個感覺,好像失去了什麼重要的東西,又說不上來是什麼的感覺,讓人沉重的摸不著也放不下。
    忽然感覺特別不好,放下杯子,站在窗前向外觀望,遠遠看見一個年輕女子拉著一個小孩過馬路,雨太大視線有些模糊,二話不說推開門就要出去,這時楊洋拉住我的手搖頭,“不要去!”
    “沒事,我隻是去看看。”說完傘也不打就衝出去,我的預感越來越強烈,心裏慌的不行。
    “傻。”楊洋站在門口,知道勸也沒用,“一切自有因果,不是你能承受的。”他的眼睛清亮憂鬱,流露出少有的情愫。
    我越跑越快,在那個小孩要跨出下一步的時候,一把把孩子拉進懷裏,因為跑太快沒刹住,一下子兩人跌到雨水裏,路麵上的水已經有十公分那個高,瞬間兩人濕了個透。孩子的母親以為遇到搶小孩的,驚叫一聲,一把推開我,抱著孩子緊緊不撒手。
    剛爬起來,那年輕女子抱著孩子狠狠甩了我一個耳光,“神經病!”小孩子被突來的變故嚇的哇哇大哭,女子抱著孩子邊走變安慰,我看著他們的背影,安心的笑出來。
    人走遠了,才發現手臂上有一條幾公分的傷口,血順著手臂流到地上。
    “下次不要這麼魯莽了。”楊洋拿出急救箱幫我護理傷口,“你應該明白其中的道理。”
    “嗯,”酒精倒在傷口上時,疼的倒吸一口冷氣,“就是忍不住。”再多走一步,那個小孩就會掉到下水道。
    “你趕緊回去吧,今天店裏不會忙,我一個人可以了。”這種天氣不會有幾個人想吃冷飲。
    雖然全身都濕透了,楊洋還是把傘塞到我手裏,他站在門口送我,不知道在想什麼,長長的睫毛在臉上投下一道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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