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刪文 第十九章 清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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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
昌平客棧。
孤燈靜燃。
昏暗的燭光,映襯著蒼老的容顏。她已等候了太久太久……
寂桐孤身一人,對著燈燭,靜靜等待。
即便尋到了夫君,又能如何?依舊是看不見盡頭的等待。
等待他再次出現在自己麵前。
然後……默默地陪伴在他的身邊。
寂桐微微歎息,合上了眼眸。
她已太倦,倦得快要無力了。
不過幸好……她還心懷希望,並且已找到了她的信念。
為誰歎息?
這一等,又是許久。
她不知他是何時回來的。
因為她終究還是沉沉睡去。
當她醒來的時候,已見到了他。
她正躺在床上,蓋上了被子。
他怔怔地看著她。
“少爺……”寂桐的聲音已有些沙啞。
“寂桐年邁,應當早些歇息才是。以後莫要再等我了,安心睡下便是。”少恭的語氣依舊是一如既往的平靜。
寂桐微微垂首,算是默認。
難道,連等他歸來,也不行了嗎?
少恭眸色溫和,柔聲道:“這一覺……可還睡得好?”
寂桐微微咬唇,未曾做聲。
“把藥喝下。”少恭的語氣溫和,卻帶著些許的命令。
他的手中,端著一碗湯藥。溫熱,藥香沁人,似乎不是那麼苦。
她接過藥碗,將湯藥慢慢喝下。
她的心中,是苦還是甜?
她已分不清了,隻覺百感交集。
但這樣,已是很好了,很是感謝上天。
她已將藥碗遞了過去。
少恭微微笑著,道:“這是安神助眠的湯藥,寂桐可覺些許睡意?”
她看著他的身形漸漸模糊,終於不見。
然後,她聽見他的聲音:
“此藥可令寂桐安心睡下六個時辰,待到天黑,我也便會回來了,寂桐無需擔憂。”
聽不見聲音了,終是沉沉睡去。
他的藥,一向見效很快,更何況,這一次用的分量還大了些,不過並不會對寂桐的身體造成損害,隻是令她睡下的時間多一些而已。
此時寂桐還是微微坐靠在床上。
恐怕睡不大好。
少恭輕輕移挪她的身子,令她睡的好一些。
輕輕將她抱起。
她的身體很輕,很柔。
青絲斑白,皮膚微微枯燥,呼吸漸漸沉穩。
她看上去,也許比表麵上的更加蒼老,比表麵上的更加年邁。
探查她體內的氣息,卻是比常人更加強勁一些。
寂桐……她到底活了多久?
少恭微微歎息。
近距離的與她貼近,仔細端詳。
她的呼吸,緊緊貼近他的麵龐。
蒼老,看不出絲毫端倪。
少恭心中唯有這個結論。
渡魂而來的每一世,皆是壽命短暫。
比尋常人的還要短暫。
即便是嬰兒之體,如平常孩童一般的成長,也不過三四十年的光陰。
近幾世來,壽命更是短暫。
更何況,並非每次都是這般好運,能夠尋到嬰兒之體。
從未衰老過。
每一世的消亡,正是英年正盛之時。
太子長琴並不知道一個人的衰老是怎麼樣的,也從未見過一個人由年輕到蒼老。
少恭微微苦笑,不再多想。
如今看來,隻怕寂桐身份頗有特殊,絕非尋常人。
但這又有什麼關係呢?
自己,亦是如此。
若是被世人發現自己的體內,有一半仙人的魂魄,算不上是真正的人。
這一半魂魄,累世渡魂,有過數不清的親人,朋友,愛侶。
朝夕之間,容顏變換。
昔日的親人,朋友,愛侶,皆是惶恐不已,視為我異類,妖邪。
那一種驚愕,絕望,恐懼……著實令人心冷。
欲輕撫寂桐容顏的手懸在半空,不再向下。
身體的溫度,手指的冰冷,他自己比任何人都清楚明白。
些許淒涼的輕笑,說不出的落寞。
一瞬間,變得很是無助。
無人看見,軟弱一些……也沒有關係的吧。
曙光初現,天際微白,已是天明。
辰時。
花滿樓。
分明是清晨,花滿樓中卻顯得有些沉悶。
門庭院落裏的女子已換了新的,日夜皆有不同。白日裏的女孩子,姿色平平,衣飾打扮也差了許多,僅是看守門院而已。
花滿樓,白天,是不做生意的。
少恭已見到了瑾娘。
也見到了很多漂亮的女孩子。
褪去了脂粉,換上了素色清麗的衣衫,隨意挽了發髻,清清淡淡的大女孩,不帶半分俗塵氣息。
她們正在用早膳,彼此之間竊竊私語,輕笑嫣然。
瑾娘抬起眼眸,正見到了少恭。
他的眼中微帶錯愕之意,顯然對麵前所見之事有些難以置信。
“公子來得真早。”她淺淺笑著,頗有些打趣之意。
順著瑾老板的目光,女孩子們已看見了一個溫和有禮的少年。
看上去,比她們之中的任何一個人還要小。
她們都偷偷地笑了,像是小孩子得到了自己最喜歡的糖果一樣。
“在下去屋外等候。”少恭的語氣仍是一如既往的平靜。
“公子可否用過了早膳?”瑾娘的語氣之中,已有了幾分慵懶之意。
“還未。”少恭並沒有說實話。
瑾娘笑了,笑得很愉快。
“和我們一起吃,好不好?”瑾娘的眼中微微閃著光亮。
少恭點頭,應承了下來。
他已坐在了瑾娘旁邊的位置。
小廝已為他盛上了一碗米粥。
花滿樓的女孩子,也和尋常人家一樣,吃的是清清淡淡,熱氣騰騰的白米粥。
並沒有什麼不同。
她們的笑容,甚至比那些高貴人家的小姐更加動人。
瑾娘微微頷首,柔聲道:
“公子現在正是長身體的時候,應當多吃一些肉食。”
“花滿樓的早飯一向清淡,少葷腥。”
“公子若不嫌棄,過些時候,再為公子單獨做一些菜色。不過現在也隻好同我們一起吃這白米粥了。”
少恭輕輕搖頭,笑道:“不必如此麻煩。”
瑾娘的目光中帶了些許寵溺,看著他,就像看見了他的那位故人一般。
長輩對小輩的愛護。
少恭已開始喝粥。
他吃飯的速度一向很慢,在花滿樓也沒有絲毫改變。
但他卻不是最後一個吃完的。
最後一個,是瑾娘。
瑾娘正無聊地用勺子將米粥慢慢的送進嘴裏,有一下沒一下的吃著。
一時惘然,這麼許多年了,她的習慣還當真沒有一絲改變。
她一向挑食,甚至有些厭食。
少恭放下粥碗,抬眸,見到了一雙迷惘朦朧的眼眸。
瑾娘不知何時,正看著他。
也許並不是看他。
隻是想從他的身上,找到另一個人的影子。
許多地方相似,再相似沒有了。
“吃完了?”瑾娘隨意地問了一句。
少恭點頭,與她對視。
瑾娘放下了調羹,輕輕笑著,微微欠了欠身,道:“你總算吃完了。”
少恭眼角一瞥,見到了瑾娘碗中還剩小半碗的米粥。
“我說我是在等你,你信不信?”瑾娘打趣地說道。
“信,為何不信?”少恭思考片刻,便回答了她。
瑾娘的嘴角不經意間浮現出一絲甜蜜的笑容。
然後,她的手搭在了少恭的肩膀上。
白皙,修長,柔若無骨。
她定定地看著他。
少恭沒有反應。
他沒有動,也沒有說話。
順著他的肩膀,手指劃過他的衣袖。
觸碰到了他冰冷的手指。
他的手指下意識的縮了一下,顯然不習慣他人的觸碰。
瑾娘已勾起了他的手指,將他的手微微拉住。
少恭垂下了眼眸,不再看她。
瑾娘手指微微用力,輕易地將他拉了起來。
少恭還是沒有說話。
瑾娘微微歎息,對這個寡言少語的故人之交,卻多了幾分興趣。
然後,她這樣拉著他走到了屋外。
“去何處?”
這樣走了一會兒之後,少恭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
“去一清淨之地,靜心卜算。”
少恭終於掙開了她的手,低下了頭,悶聲不響,似在賭氣一般。
瑾娘失笑。
“小公子的麵皮還真是薄啊。”
少恭不作一聲。
瑾娘微微歎息。
果然,兩個人簡直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凝眸看他。
待他再長大一些,應當會和那人更加接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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