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天已經帶著些許寒意，尚詩易束手站在一旁看著跟船家討價還價的芷陽。不得不承認，芷陽是一個難得的好姑娘，跟阿嫵一樣讓他忍不住去憐愛，不過阿嫵……是妹妹啊。
    “哼！”談判無果，芷陽小嘴一撇有些不高興。
    “你要是想坐船，我讓人拿來一條就好了。”尚詩易伸手理了理她被風吹亂的發，低頭看到她羞紅的臉，連忙將手放下後退了半步，裝作無事。
    “尚公子！”尚詩易扭頭，看到餘太傅的孫子餘施洋在岸邊的一艘燈船上衝他揮手。
    “餘公子。”尚詩易點頭示意，在朝堂上餘太傅也算是安國公陣營的人，雖然平日裏跟這位隻喜歡遊山玩水的公子爺沒有什麼交集，這種時候麵子上還是要過得去的。
    “尚公子，你也是去遊湖嗎？還帶著美眷……公……”餘施洋快步走過來剛想調侃尚詩易兩句就看清了芷陽的模樣，一下子驚嚇過度沒能將話說完整。
    “雲嬋見過餘公子。”芷陽機靈的截斷了他的話，虛虛地行了個禮。
    “那是餘公子的船？不知道方不方便雲嬋跟易哥哥也上船一同遊湖？”
    “自然是方便的。公……雲嬋姑娘，請吧！”餘施洋想了一想最近朝堂的變化，又覺得在這裏遇見尚家公子和當今公主同遊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尚詩易跟著雲嬋一起上了餘施洋的燈船，進去之前餘施洋還提醒他們等會不要隨便說出自己的身份，因為都是些文人傲骨，是有些忌諱這些的。
    “施洋回來了？還帶回來了俊男美女，剛好，允項開始講他的故事了。”船艙裏設置的清雅簡致，幾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盤腿而坐，飲酒吃肉，看起來氣氛和睦，此時說話的是一個紫袍青年，麵向看起來就比較工於人心。
    “是嗎，那我可真是回來的巧。趙臨遷。坐下吧。”餘施洋介紹了名字後示意尚詩易帶著芷陽隨便坐，然後就擠到了準備講故事的那個這裏看起來年紀最大的人身邊。
    “那個時候我也就是你這個年紀。”趙臨遷的眼神突然落到了尚詩易身上，就像他是這裏唯一一個格格不入的陌生人。
    高牆林立的尚書府傳出一陣陣的咆哮聲——
    “逆子啊逆子！”
    “老爺，您真的要打死他嗎？他也是您的獨子啊！”
    “哼！我不要娶什郡主主！也不想入朝為官！我要跟師傅去闖蕩江湖！俠義情仇！娘，您就讓他打，打完就互不相欠了！”三個聲音交叉著發動聲波，門外的一眾仆人聽到這麼大動靜立馬接頭交耳起來。
    “哎，要說這公子還真是不懂享福啊，那安樂郡主據說貌比天仙，而且那麼受寵，公子要是娶了她以後榮華富貴什麼的，嘖嘖……”
    “你還別說，這富貴人家的孩子，就不知道惜福。不過，看我們大人雖然隻娶夫人這一房，可是在外麵的作風誰又能保證呢？要是娶了郡主，這後院可就不好管了啊！”
    “你這麼一說倒是在理。不知道這對父子，最終誰向誰妥協啊。”
    十日之後，市井傳出驚天大消息！趙府公子拒婚迎娶安樂郡主，徹夜離家出走闖江湖！
    “老爺，這可怎麼辦呢？！！”衣著華貴的婦人急得團團轉，她這個兒子啊，從小就聰明伶俐，又因為是獨子，受盡寵愛，一向是讓她這個做娘親的放心的，可是自從老爺讓他學武，從寓居帶個什麼劍師回來教他習劍，就三天兩頭一個想法啊，現在竟然敢逃婚了！這麼損皇家的顏麵，可如何是好啊！
    “還能怎麼辦！找唄！都是被你寵的！現在不知天高地厚！我先進宮麵聖，你吩咐下人去找，把這信給燒了！”趙尚書握著兒子的留書，就差沒氣的升天了，可是這個時候自己不能亂，朝堂之上還有那麼大的爛攤子要自己去收拾呢。
    “逆子啊逆子！”趙尚書一邊出門一邊怒不可遏的重複這幾個字。
    而另一邊，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溜著馬去往他所向往的江湖了。意氣風發，不可一世！
    “師傅，什麼才算江湖？”
    “江湖？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趙臨遷記著師傅給自己說的這句話，專門往人口的地方跑，各種客棧酒肆，煙花之地，地方上的名門望族，那些在書裏會有俠情義士出現的場所，他都逛了個遍。一個月下來，他覺得收獲頗多，隨之而來的，是盤纏用盡將會帶來的食不果腹。
    要不賣藝好了，像真正的江湖人士一樣！趙臨遷想著自己跟師傅也學藝好些年，這一個多月的見識也為他積累了一些經驗，博個彩頭應該是沒有問題的。
    於是他考量了當地最繁華的地段，敲鑼打鼓的幹了起來。可是一個上午過去了，剛開始的還有幾個看熱鬧的觀眾，到後麵趙臨遷就覺得自己像耍猴一樣的自導自演，連路過的行人都吝嗇給他一個關注的眼神。
    果然當一個江湖人士不是那麼容易的。趙臨遷感到很失落，他過去十多年的生活都過的太如意，突如其來的挫敗除了讓他有些受傷之外，更多的是刺激性的動力。
    就在趙臨遷準備收拾攤子另謀出路的時候，一個走路帶風的紅色身影閃現在他麵前，拿起他手邊的兵器利落的耍了一套槍法。
    “好！”在他震驚之餘竟然有路人駐足張望拍手叫好。
    “都說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我們江湖人士最看重的就是情義，希望各位看客有閑錢的捧個錢場沒閑錢的捧個人場。接下來我為大夥表演一套劍法。”紅衣女子耍完槍法做了個收勢，緊接著妙語連珠放下槍拔出腰上的佩劍挽了個劍花，看的趙臨遷都呆住了腳步。
    “多謝。”女子漂亮的劍法讓不少路人自掏腰包，在她一個瀟灑的回轉之後定形，惹得路人一陣歡呼，聲音之大讓趙臨遷回過神來。
    “今日的表演就到這裏，多謝各位朋友慷慨解囊。”女子待眾人散去也打算離開，趙臨遷連忙放下手邊撿錢的工作上前叫住了她。
    “姑娘！”由於自小的禮義廉恥觀念的灌輸，趙臨遷隻是出了聲卻沒有上前拉住，好在女子回了頭。
    “怎麼？要請我吃飯？”她脆脆的開口問道，趙臨遷瞬間就被她如薔薇怒放般的嫣然一笑給鎮住了，幾乎是條件反射般的說了兩個字。
    “好啊。”
    “很久以後我才知道，她不是我的花，隻是我恰好途徑了她的綻放。”尚詩易看著趙臨遷，這麼些年過去了，說起這句話來，他的臉上還是有著那掩蓋不了的落寞。
    “後來你們發生了什麼？”一邊聽的認真的芷陽忍不住追問道。
    “我們那次之後就分開了，重新相遇是在兩年之後的武林大會上……”
    此時的趙臨遷也憑借三腳貓的功夫和俠客之道在江湖上小有名氣，在好友的引薦之下，來到江湖第一山莊參加武林盟主的選舉。
    “這第一山莊已經出了好幾任武林盟主了，這次雖說按規矩舉辦了這次武林大會，但是大家都心照不宣，那第一公子的稱號在江湖上響當當，就是這第一山莊的大少爺——秦淮揚。”好友神神秘秘的跟他說著這些江湖上公開的秘密，這第一公子的名號他也聽聞過，的確很符合他心目中的少年英雄的形象。
    “不過這次來了這麼多名士俠客，也不是為了爭奪這武林盟主，而是為了求娶這第一山莊的小小姐秦淮語。”好友喝了一口山莊獨產的靈霧毛尖，砸吧了幾下嘴巴搖頭晃腦的繼續說道。“傳聞這小小姐姿色過人，更是繼承了她娘親那美奐絕倫的玉薔劍法，又有著這般拔尖的家世，若是能娶回去可真是八輩子修來的福分啊！”
    “你莫不是也衝著這個而來？”趙臨遷笑笑，他對什麼美人不是很感興趣，畢竟雖然他現在是逃離家族在遊曆江湖，但是他也明白他總會有一天回去繼承家業，然後娶一個對自己身份地位有利的女子，繼承香火。
    “你就不好奇？不動心？”好友湊過來，不讚同他語氣裏的漫不經心。“等過幾天你見到就能知道了，反正我們現在已經住進了山莊，總有一天可以看到。”
    “原來這才是你千方百計住進這第一山莊的緣由。”由於參加武林大會的人太多，而第一山莊的地盤又隻有那麼大，所以能住進這山莊的都是有一定身份地位的人，這小子也是坑了自家師兄一把，才有機會代表師門住進這第一山莊。
    “哎，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好友倒是直言不諱，趙臨遷無奈的笑笑，這兩年江湖的曆練讓他成熟了不少，不像是剛出來時候的那般衝動好事，想起兩年前愣頭青一般的自己，趙臨遷不覺有些好笑，也多虧當年那個紅衣勁裝的女子，不知道她現在如何。
    “秦淮語就是那個紅衣女子？”聽到這裏芷陽再次開口，趙臨遷不出意外的點了點頭。
    “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餘施洋也跟著感歎了一句。
    趙臨遷是在武林大會那天見到秦淮語的，她依舊是一襲紅裝，俏生生的出現在他眼前。
    “嘿，還記得我嗎？”她的確出落的越發標致，趙臨遷麵對她的熱情都隻能傻乎乎的點頭。
    “你怎麼還是跟兩年前一樣呆呆的啊！”她毫不做作的嗤笑出聲，一舉一動都是江湖兒女的豪爽利落。“怎麼，你也要來競爭這武林盟主？我可記得你以前的武功可是連我都不如。”
    “在下陪同朋友一起，來湊個熱鬧。”不知為何，在她麵前，他如同兩年前一般喪失了睿智和理性。
    “嗯~這樣最好，你可是打不過我哥的！”她俏皮一笑，眉眼之間盡是喜悅之情。“大會之後多住些日子吧，我帶你去玩玩？”
    “好，到時候勞煩姑娘了。”
    “哎，我們都是老朋友的叫姑娘什麼的多見外，就叫我淮語吧！對了，我隻記得你姓趙。”
    “我是趙臨遷。”
    “好的趙臨遷！我跟你說，這鄆城可比寓居有意思多了，過幾天呢，又是花燈節……”
    “小姐，小姐。”
    “啊，什麼事？”
    “小姐，表少爺來了！在前廳呢，大少爺讓奴婢喚您過去。”
    “表哥來了？！”趙臨遷明顯看到她眼前一亮，隨即匆匆忙忙的跟他打了個招呼就隨丫鬟離開了。
    原來她就是秦淮語，江湖第一山莊的小小姐秦淮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