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 放棄了便是放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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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寧……阿寧……
是誰曾經如此溫柔的喚過她,纏綿悱惻,讓她終身難棄。
她撕開一片黑暗,看到那年百花齊放,母親帶著嫡姐和她去參加長公主的生日宴辰,那年她七歲,嫡姐十歲。
嫡姐從小被嫡母培養,落落大方,知書達禮,琴棋書畫無一不精,再加上言父在朝中的勢力,不少皇子表現出對其好感。
“阿樂,你不需要去過多的關注那些皇子,你隻要記住,你以後要做這天下的女主人。”她聽到嫡母在背後如此教導嫡姐,之後就見嫡姐經常與太子來往,卻也不拒絕家族龐大的皇長子以及擁有一半兵力的齊國侯的外孫四皇子的殷勤。
“阿寧,你的母親雖然早逝,但也算是我娘家出來的人,隻要你乖巧聽話,嫡母自然不會虧待你。”她的母親是陪嫁丫頭,當年嫡母懷著嫡姐的時候怕父親去外麵鬼混,特意送去父親的房裏。
“是。”那個時候的她,懵懂而不知事,對於她而言,言侯府就是她的天,嫡母就是她所有的倚仗。
因為乖巧,所以嫡母不曾為難她,甚至經常帶著她和嫡姐一同出席一些場合,長公主生辰,是第一次。
似乎是約定俗成的,所有的夫人都帶來了自己年紀尚小的兒女,大人聚在一起,小孩又聚在一起。她生性膽怯,不及嫡姐的十分之一,隻能一直跟在嫡姐身後,低著頭保持微笑。
“樂樂,你後麵是誰?”不一會,嫡姐就同長公主的小女兒晏陽情同姐妹,聊的很是投機。
“這是我妹妹,阿寧。阿寧,還不拜見晏陽郡主。”嫡姐輕聲和氣,卻拉開了兩個的等級,一個以姐妹相稱,一個則有主仆之分。
“你妹妹膽子好小,跟我養的小白兔一樣。”看到她囁嚅出聲,晏陽天真爛漫的說道。
“你養了小白兔嗎?”畢竟是小女孩,對可愛的小動物一向沒有抵抗力。
“嗯嗯,我帶你去看看。”
“那,阿寧,你在這裏不要亂跑,我等會回來找你。”嫡姐囑咐了她兩句,便跟著晏陽走了。
周圍還是有不少的同齡人,可是卻沒有人過來與她玩耍,她默默的退到一邊的假石邊上,一個人待著。
“二小姐,您怎麼不去跟那些小姐玩?”貼身侍女見到她一個人呆坐著,矮聲詢問。
“我想一個人看看雲。”她搖搖頭,仰望著天。
“既然看雲,要不要一起?”頭頂突然傳來的聲音,驚得她連忙跳起。
“你是誰?”她看到假石之上趴著的少年,穿的頗為貴氣,身旁卻沒有人侍奉。
“你管我是誰?上不上來?”少年伸出手,表情微微有些不耐煩。
她抿了抿嘴,緊張的看了看四周,將小手伸了出去。
“我叫言琪寧,你呢?”
“謝司丞。”
姓謝,她頓時明白是眾皇子中的一位,可是她卻不敢多問,一會看看雲,一會看看他。他一個人在這裏,怕也是跟自己一樣,不知道如何與他人相處吧。
至此之後,每每參與這樣的聚會,她在與嫡姐分散之後,都會習慣性的尋找這位少年,話不多說,有時候隻是安靜的陪他看一下午的雲卷雲舒。
“你是言家的第幾個女兒?”在京都,顯赫的言氏隻有一家,所以一開始他也就知道她是言侯的女兒。
“第二個。”她答道,卻沒敢反問他是第幾位皇子。
“你今年多大?”
“十二。”話一出口,她便驀然發覺他們已經相識五個年頭。
“今天過後,我便不會參加這種聚會。”他已經十五了,按理來說,早就不應該了。
“哦。”她垂著眼瞼,微微失落。
“等你長大,我們會再見麵的。”他站起身來,居高臨下的看著她。
長大?她不懂,這個長大是什麼概念。
“阿寧,你怎麼沒事都亂跑,再這樣,以後我就讓母親不帶你出來了。”嫡姐找到她,十分不滿。
“那阿寧以後就不出來了。”她隻是憑心而論,嫡姐卻好像覺得被頂撞了,一狀告到嫡母麵前。
“阿寧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算了,這麼多年帶你出去你也沒長什麼見識,以後就待在言侯府吧。”嫡母雖然沒有罰她,但還是變相的將她軟禁了起來。
於是她就在言侯府熬啊熬,每天看看書養養花草做做刺繡,等待著有一天被嫡母隨意指給某一家公子,然後成親生子。
雖然她是庶女,可是自小養在嫡母身邊,沒有犯錯,她相信就算為了自己的臉麵,嫡母也會許她以正妻之位。
然後,在她十五歲及笄那天,她等到了一道聖旨。
女子及笄,是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這就意味著可嫁娶,可提親。即便是庶女,但是有整個言侯府撐腰,嫡母依舊把宴會辦得有聲有色。
“妹妹今天過後,怕是提親的人要踏破言侯府的門檻了。”此時嫡姐已經在兩年前成功嫁入太子府成為太子妃,今日特意過來為她主持慶典。
“姐姐說笑了,阿寧如何,不得全仰仗言侯府。”嫡姐已經是那個沉魚落雁端莊賢淑的太子妃,而她也還是那個清秀可人懦弱可欺的二小姐。
在一片喝彩聲中行完及笄之禮後,她還沒來得及回後院,就聽到了“聖旨到。”
不止是她,全家人都感到困惑,這個時候能有什麼聖旨?莫非是遠在邊疆的大哥建功立業了?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今言侯府二千金言琪寧,品行淑良,蕙質蘭心,特賜婚於十皇子謝司丞為正妃,欽此。”
簡簡單單的聖旨,甚至沒有說明在什麼時候完婚,卻讓言侯府炸開了鍋。
“十皇子?那個默默無聞毫無政績的皇子?”
“怎麼說也是皇室子弟,言侯這也不過一個庶女,能成為皇子正妃,也算高攀。”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她傻愣愣的跟著大家一起跪拜,原來他是十皇子,原來他要娶她……
她緩緩的睜開了眼,以為自己會哭,可是眼睛又幹又澀,看來連眼淚也讓她用之殆盡了呢。
“姑娘,你醒了。”她微微側頭,照顧她的,依舊是芍藥。她終於明白,一個冷麵,一個冷心,就是芍藥和將離的區別,也是他和他的區別。
“我怎麼了?”她沙啞出聲,感覺自己像生了一場大病。
“姑娘暈倒在百草園,主子已經過來看過了,無礙。”芍藥從桌上倒了一杯茶走過來,輕輕遞到她麵前。
喝過茶水,她便掙紮起身。
“去幫我準備熱水,我要洗漱沐浴。”其實一直以來,她明明是寄人籬下的那個,可是白澤總是把最好的給她,唯一用在身邊的芍藥也供她驅使。
外麵的太陽很狠,像是在宣示自己的主權。她穿著一襲紗裙,準備去找白澤。
如果他願意,她就跟他走,她知道自己一個人肯定無法改變那個人的想法。
她和白澤的院落那麼近,出門隻要一轉身,就能抵達。
前院無人,隻有鬱鬱青蔥灑下樹影蔭蔭。她一步一步的朝房間走去,聽到了後院窸窸窣窣的聲音,像是有人在說話。
是的,將離不在,隻有謝司丞和白澤。一人閑坐,一人站立。
“你知道的,我會帶她走。”語氣閑閑散散,卻是不容置疑。
“事到如今,你就不能讓她安靜的存活在此嗎?”
“怎麼?王叔是這麼教你的?什麼時候我說的話做的事需要你來置喙?”
王叔?原來謝尋是王爺?可是怎麼一朝王爺會隱居於此?
“她對你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不是嗎?”白澤輕抿嘴唇,說話的語調開始放低。
“白澤,不能王叔不在了你就認不清自己的身份了。你明知道,即便是我要帶走芍藥,你也無權過問。”謝司丞起身,往前踱步,看他的眼神睥睨。
她就這樣靜靜的在樹下站著,感受著謝司丞的步步緊逼,感受著白澤的步步後退,心中一片荒涼。他是喜歡自己的,隻是這份喜歡,還抵不上謝尋灌輸他的君臣之分。
謝司丞走了,但是她知道以他的功力怕是早就知道她在這裏偷聽,但是他沒戳破,就是要他們自己做一個了斷。
其實對於謝司丞而言,有人覬覦自己的女人,有人罔顧自己的命令,依舊讓他毫發無傷,也未必不是看在謝尋的臉麵上。
“白澤。”她靜靜地走到他背後,平緩出聲。
他回首,眼神無波。
“白澤,你想要我走嗎?”隻要你態度堅決,我就會留下。
可他就那麼望著她,眼神寂寂。
等的她的心,也是一片死寂。
“我讓芍藥幫你收拾行囊。”他開口,語氣平淡,一如當初。
她眼神直直地望向遠方,感受到他的衣袂擦過自己的衣袂,隨後離開。
她緊握在手中的骨哨隨即落地,被掩於青青草地。
白澤,你也不是我的良人,是嗎?
謝司丞的事情似乎已經得到解決,所以當天下午將離就帶著大隊人馬進入了藥穀來接他回去。
“姑娘,好好活下去。”芍藥在幫她梳妝的時候呢喃。
她盛裝打扮,出了院落,等待她的是將離冰冷的麵容。
“主子已經在馬車裏。”
她點頭,蓮步輕移。
“芍藥。”她走到馬車前忽然止步。“把那片白罌粟燒了吧。”
她在將離的扶持下進了馬車,看到一臉閑適的謝司丞。
“怎麼,芍藥不帶走,她伺候了你這麼久,你用著也習慣。”
她正襟危坐,目光淺淺。
“不用了,我怕他孤寂一生。”
他什麼都不敢去爭取,以為瀟灑,實則懦弱,如果連芍藥都被剝奪離開,他該有多寂寞。
“主子,可以啟程了嗎?”
“走吧。”謝司丞貌似心情很好,還撩開車簾看了看站在樹影下的那抹身影。
謝尋,你看你教出來的好徒弟,如今也跟你一樣,做了同樣的選擇。
無論多愛,放棄了,便是放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