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沐家少主
    坐在涼亭裏喝了一會兒茶，零小九開始打瞌睡，趴在我腳邊眯起眼，我順著他紅紅的茸毛，問十一：“零和柒去哪裏了？”
    十一剝著橘子：“零我不知道，柒我讓她四處走走，探探情況去了。”
    “晚上據說很熱鬧，我可以去看嗎？”
    “蜃樓的路錯綜複雜，你到時候一定要記得別迷路了。”他遞給我一瓣橘子：“把小九帶著。”
    “那我還是要這副男人模樣嗎？”
    十一抬頭摸摸我的短發，眼睛裏含著笑：“挺可愛的，繼續伴著吧。”
    我泄氣的踢了小九一腳，他驚慌的打了一個哆嗦，抬頭瞅了瞅沒什麼事，接著睡去了。
    星辰布滿天空之前，我拖著幻化成人形的小九出了門，我穿著一身小西裝，他穿著一襲火紅的漢服，一黑一紅閃出了瀾家給我們安排的“安顏居”。
    一路上我遇到不少稀奇古怪的人，古裝現代裝的都有，古裝的自然是有半點仙緣的人，就像瀾家一樣，現代裝都是像我和萬俟功差不多的人，有點名氣的凡人，這蜃樓真的是如十一所說魚蛇混雜，我還沒逮著一條真龍。
    一路上這路走的曲曲折折，我和小九饒了幾個彎，我的道行還不夠，愣是沒找到瀾家這路線設計的本源，繞了幾圈，小九忍不住了：“閣閣，實在不行找個人問問吧。”
    我看了他一眼：“你看到人了嗎？”
    “我沒看到，你說就怪十一叔，他說什麼我們閣主喜歡清靜，讓瀾家在四周都不要安排人，現在出門都遇不到個鬼，怎麼辦？這院子像迷宮，我們根本找不到路。”
    我聽著小九的抱怨向走廊盡頭一瞟，看到一個人影：“誰說沒人，那不是人嗎？”
    我一閃，攔住執昭：“那個啥，少使，我找不到路去含香園了，竜麻煩你帶個路嗎？”
    執昭立刻想我彎腰行禮：“閣主客氣，請隨我來。”
    “不不不，我不是閣主，我隻是玄靈閣的一位長老。”
    執昭輕輕一笑：“閣主不用慌張，去接你們的時候少主給過我您的畫像，我在海上一眼就認出了您。”
    我滿頭黑線，十一搞了半天你的伎倆早就被人一眼識破了，現在搞得我有穿男裝的癖好了。
    執昭帶我們拐了幾個彎，穿過一片楠木林，又走過一座拱橋，又是一條長長地花燈街，然後一座朱紅的門立在我們麵前，大門被打開的，門旁立著八個仆從，門上的匾題字：含香園。
    執昭問一個仆從：“園內可還有空位？”
    仆從答道：“二樓的雅間空著，是少主為玄靈閣的閣主留著的。”
    我一聽這話，差點沒栽下去。原本想和小九隨便在園子裏轉轉，現在又要一五一十正兒八經裝有身份的人了。
    執昭回頭看看我，依舊禮貌的笑：“閣主那就由他帶你去吧，我就送到這裏了。”說著他向仆人揮了揮手。
    我也禮貌的回應。他又說：“對了，蜃樓裏的路的確有些錯從複雜，別人都是有瀾家的人帶著的，閣主既然不喜歡有人跟著，這個琉璃鏡您拿著，它能指路。”
    我心想有著好寶貝幹嘛一開始不給我，你就是對我好奇才想多接觸一下我吧。我接過鏡子：“多謝執昭少使。”
    他站在門口等我走後才離開，我和小九被領著上了二樓，的確是最好的位置，二樓正對戲台，台上正在唱《西廂記》，我坐下來，環顧四周，房屋是圍繞戲台建的，三層，戲台隻是比二樓低一點，園子裏坐了很多人。我不喜歡聽戲，隻是小九說今天是最後一場戲，來聽的人很多，大多是後涵養的，那樣自然是有很多我沒見過的人囉，所以我為人來，人為戲來。
    我和小九剛坐下，簾子被拉開，我就注意到有很多人在看我，這是園子裏最好的座位，能坐在這裏的人，自然會被人好奇。
    台上的戲子咿咿呀呀的唱著，我實在是聽不進去，小九吃著瓜子聽得倒是吃的津津有味，果然古人的東西隻有古人最喜歡。
    我無聊的把玩手裏的杯盞，開始觀察樓上樓下來往的人，的確人分三六九等，看個戲都是，二樓幾乎都是像小九這樣衣著華麗的人，比如我左邊第三間裏坐著我的老朋友，天泉山莊的老莊主，他揮揮酒杯向我示意。三樓是中規中矩的凡人，但是你別小瞧了這些凡人，他們都有著幾百年的家業，家大業大，比如我右上方那位認真聽戲的墨家小少爺，據說他天生殘疾，唉，哪裏殘疾？活脫脫一個陌上公子世無雙啊。一樓就有點混亂了，我看到了萬俟功，他屬於盜墓的，所以被安排在一樓不錯，我不是瞧不起盜墓的啊，我覺得盜墓挺有趣的，但是總歸是撬人家墳墓的事，所以多少還是無法拿到明麵上來說的，我還看到一些南北有名氣的商人，這些人大多白手起家，有自己經營的門道和手腕，至於他們經的什麼商嘛，這也是五花八門的，有像萬俟家一樣明上做古玩生意，有做捉妖生意的，有的則是人和妖協作做的生意，這裏麵牽涉人和妖的交往利益，又有很多種，比較複雜，不過不牽涉謀財害命有違倫理綱常的生意，因為所有人和妖的來往最後都彙集在一個人手裏，那就是桑海城的無殤手裏，他現在掌握著妖界和人界的生意來往。
    三樓有一處回廊，廊下沒有座位，擠滿了人，我猜想這是在樓上看戲的主人們下人等候的地方，我正為自己這樣機智的推測點讚的時候，我看到那群擁擠的人群後一個熟悉的身影走過，他怎麼會在這了？
    我立刻站起來仔細看，的確是他。
    我：“小九，你在這兒待著，我去去就回來。”
    小九口裏包著橘子：“閣閣，你去哪？”
    我沒有回答他就急著追了出去。我的雅間出去就是樓梯，我跑上樓梯來到剛剛看到他的位置，沒有，他速度太快了？還是我花了眼？不，不可能，不會錯的，那種感覺就不會錯。我四處看看，突然我看到對麵回廊上人影一閃，對就是他，我趕忙追了上去。
    追到三樓另一處樓梯口，他下去了，我也跟著下去，他一直走到一樓，穿過人群，我跟在後麵擠進人群，又離開一樓，一處側門我跟上去，這裏是一處很大的院子，翠竹參天，他的步伐很著急，一下就穿進在竹林裏，我立刻跟了進去，不見了人影。
    我心中一急：“大哥哥，大哥哥？你在哪兒？”
    大哥哥，是你對嗎？我不會看錯的，好久不見了，你還好嗎？
    我在竹林裏走了很久，一個人影都沒看到，繞出竹林是一座院落，院落裏一張石桌，四個石凳子。我灰心地坐下來，看來找不到他了，早知道就使出渾身解數把他困住了，可是自己真的是他的對手嗎？
    八歲那年冬天，老爺子帶我去長白山見白羽仙人，出來的時候把我一個人丟在了雪山裏，我在雪山裏又哭又喊，四處亂走，一不小心掉進深雪坑裏，醒來時被一位男子搭救，在一個山洞裏，他坐在我身旁煮著湯。他就是剛剛那位我看到的男子，我不好奇他怎麼在這裏，因為一個能夠徒手殺死十幾隻雪狼的人身份肯定很特殊，我一直覺得他可能也是長白山裏另一個世界的人，我好奇的是他這麼多年容貌還和當年一樣，那他是否還記得當年那個被他從雪中抱出來的小女孩？
    我想或許我們沒有緣分吧，這樣相見我都把你跟丟了。
    “唉。”我歎了一口氣。
    “喔，小兄弟為何歎氣啊？”
    我回頭一看，屋子裏走出一個人來，他理理衣襟，落落大方的走過來。我看看他問：“良辰美景，沐兄不在前麵看戲，跑到這裏來做什麼？莫非在此處幽會佳人？”說著故意把頭伸出來看半掩著的房門，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屋子裏真的有位佳人，透過縫隙我還看到佳人正在著急忙慌的穿衣服。
    “咳咳。”沐黎風往我麵前站了站剛好擋住我的視線，我立刻縮回脖子：“小弟無意冒犯，擾了沐兄，額，的好事，實在抱歉，小弟這就離開。”
    “哎，小兄弟且慢。”沐黎風一把按住我的手：“兄我已經完事，著良辰美景真適合把酒言歡，弟若是不介意，可否陪兄小酌幾杯？”
    我介意，我怎麼不介意。我收回手：“咳咳，不，不了，小弟雖然讀的書少，但是我家閣主教導我要‘知事’，小弟改日再和沐兄小酌。”說完站起來我就要跑，沐黎風一把攬過我的腰，臉放在離我的臉隻有一指遠處，他挑眉笑的有些魅惑：“妹妹，別著急走，哥哥真的是想與你共享良辰美景。”
    媽的，小五的化妝這麼差嗎？逮到誰都認出來我是女的！
    我一把推開沐黎風，他差點摔在地上，我竟一時不知要怎麼說了，這人癩皮得很，如果打起來一定鬧得人盡皆知，到時候他胡亂一說指不定給我傳什麼樣的緋聞，若是不打他定會攔著我不準離開，我大腦裏快速盤算了一下準備再跑一次，就在這時一隻手突然握住了我的手，熟悉的氣息覆蓋在我身前。
    我怯怯地縮到零的身後，他側頭看了我一眼，然後看向沐黎風，語氣冷到極點：“離她遠一點。”
    他的氣勢已經震懾住沐黎風了，沐黎風一時愣住了，沒有回話，零也沒管他，拖著我就往竹林裏走。
    我跟在身後，回頭看看沐黎風沒有追來，終於吐了一口氣，我多怕零會當場讓沐黎風血濺一地。
    我怯怯地問：“零，你怎麼會在這兒？”
    零：“看到你在追一個人，那人身手非凡，怕你遇見危險。”
    “你怎麼知道他身手非凡，你認識他？”
    “不認識，但是是高手一眼就能看出來。”
    我心裏的期待的火焰熄滅了。
    “為什麼小五這女扮男裝的把戲誰都認出來了？”我氣憤的咬牙。
    “小五的技術沒問題，是對手的問題。花瀾提前就調查過你了，十一是瞞不住她的，至於沐黎風，他那麼風流的人，整天目光都放在女人身上了，你覺得他能看不出你是女的嗎？”
    “那花瀾知道我，十一怎麼沒算到？還讓我扮男裝。”
    “有一句話叫關心則亂，十一太怕你和花瀾會有糾葛了，他才會想出這麼一招。”
    我第一次聽零很耐心的說這麼多話，有些好奇：“你心情不錯呢！”
    “有嗎？”
    “有。”
    “那就有吧。”
    那個時候我竟沒有察覺到零的改變，真是愚蠢。當然我也沒察覺(零也沒察覺)竹林深處有一個人一直看著我們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