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至死不渝
    雲恒並未有魂飛魄散，她還有一魂一魄在原身那棵櫻花樹上。就在舒文萬念俱灰的時候，一位青衣折扇的公子走了進來，舉止儒雅，兩袖生風，他將折扇一合，道：“官人切勿傷心，你家夫人還有的救。”
    我看著這位青衣公子，覺得似曾相識，特別是他的眉眼，我摸摸我自己的眉毛。
    “不用看了，他也是玄靈閣主。”十一幽幽的開口。
    “他怎麼在這裏？”我學著他的模樣扇扇子。說實話，我應該是最不像樣子的玄靈閣主了。
    “說不定是和你一樣愛多管閑事的閣主。”
    “……”我和他不一樣。
    我的那位祖宗給了宋舒文一個碧玉花苞，就是之前我拿的那個。
    祖宗說：“這花苞可以聚集尊夫人的魂魄，隻是時間如何我也不能推算，全憑天意。”原來那個花苞是個聚魂養魄的好玩意兒。
    “小生謝過公子。”宋舒文接過花苞向我的祖宗做了個禮。
    “官人可知，聚魂之法不是一日兩日，有可能今生都不能與尊夫人相聚了。”
    宋舒文低頭沉思了一會兒，說：“今生也好，來生也罷，我定會等她。”
    祖宗微微一笑，在宋舒文低頭看懷中的花苞時便隱去了身形。
    我記得宋舒文和雲恒成親那晚，他對她說：“今生今世，至死不渝。”我也微微一笑，退出了宋舒文的幻境。
    後麵的故事也就和那位旅店老板說的差不多了。宋舒文終身未娶，還與雲恒葬在了一起。
    退出幻境，眼前的兩人大概也冰釋前嫌了。
    “二位，塵緣已了，往生去吧。”我道。
    “閣主，”兩人竟同時跪了下去，舒文說：“謝閣主當年救我夫人之恩，今日得以重逢，更是無以為報。”
    “快起來，這我承受不起，當日給你碧玉花苞的是我的祖宗。”
    “若不是閣主贈我兩滴血，我可能還要幾百年才能將魂魄集全，閣主大恩，永世不忘。”
    我心一軟：“算來我們也是有緣，你們且說說，往後如何打算，做個遊魂我倒不讚同，往生去了，你們要洗去前塵，來世有沒有姻緣就得看造化了。”
    “我們夫妻，久別重逢，希望生生世世再也不要分開，還望閣主成全。”宋舒文對我懇求道。
    “你呢？也這麼想的？”我問雲恒。
    “離別之苦我已受夠了，阿文為了我放棄幾世輪回，我夫妻二人終得團聚，生生世世不願再受分離之苦。”
    唉，我被他二人的話感動的一塌糊塗，搖著扇子道：“你們執念這麼深，又是何苦。今此之後，你二人不得入輪回，千世萬世為那墓碑之前的雙生樹，枝葉相連，同甘共苦。”
    “謝閣主。”兩人跪在地上，將頭磕在地上。
    我念了個咒，將他們收在了扇子裏。與十一、小九出了墓室。我將扇子一揮，兩道碧色的光落在了墓地前的空地上，一棵雙生櫻樹朝天拔起，霎時長成了參天大樹，滿樹櫻花開的熱烈，像極了他們的愛情。陽春三月，山櫻似雪非雪。
    這段陳年往事算是得了個果。雲舒雲卷，緣滅緣起。
    我看著這樹櫻花，心裏其實很不是滋味。十一走上前摸了摸那棵雙生櫻樹，兩滴血從樹中飄了出來，回到我身體裏。
    “該回去了。”
    “好。”
    我心裏想他為什麼沒阻止我施這個法，大概十一也被打動了吧。走了幾步我突然想起這山中突然蹦出棵櫻花樹，還是這麼大一棵，實在不妥，就纏著十一，讓他施個咒隱了這棵樹。他說：“深山老林裏，沒人來的。”
    “不行啊，萬一哪天誰看上了這麼大棵櫻花樹，砍了做家具怎麼辦？”
    “國家禁止濫砍亂伐。”
    “萬一被人偷偷砍了去怎麼辦呀？”
    ……
    就這樣我們離開了這裏。
    回到“念念不忘”，十一繼續開著店，我回到院子裏，想起該去領罰了。剛推開英靈殿的雕花大門，一道天閃就朝我劈了過來。我硬生生受著，咬牙堅持朝裏走，又是一道閃電，我渾身一麻，半跪了下去。
    “你可知錯？”滿殿的祖宗靈魂開始飄蕩。
    “孫兒知錯。”我將腿完全跪下來。
    一個祖宗飄到我麵前，問道：“錯在何處？”
    “孫兒不該幫助那櫻樹與她丈夫團聚。”
    又是一道閃電：“錯！”
    “孫兒不該違逆天道，不送他們去輪回，反而讓他們永生永世為樹。”
    又是一道閃電：“知道如此還要這麼做！”
    “孫兒知錯。”我說的不卑不亢，其實沒有絲毫認錯的想法。一道閃電又劈了下來，我緊閉雙目，沒想到卻遲遲沒有落下來。睜開眼卻看到十一站在我麵前，替我受了這道閃電。
    “十一，你要做什麼？”老祖宗嗬道。
    十一也跪了下來：“祖上明鑒，是我看護閣主失職，未能即使阻止，閣主她剛任閣主不久，諸多不對，來日定當改正，還望祖上寬恕。”
    “十一，你不用管。”我扯扯他的衣角。
    又是一道閃電，朝十一劈了下來。
    祖宗們說：“下不為例。”
    我知道結束了。不過，真的對不起十一。害他平白為我受了兩道閃電。
    人世間的事物發展存在，都有他的原由，也有他的命數。違背命理，自當收到天道懲罰。即使，玄靈閣主也不例外，我違背了天道，沒有送雲恒二人入輪回，自當要在祖宗麵前受天雷之苦。不過我覺得很值。
    後話：我也曾問過一個人：“你愛我麼？”
    他沒有直接回答我，而是給我的無名指戴了一枚鉑金的戒指，他說：“這就是我的回答。”
    那枚戒指後來被我帶在身上，不過那人，他已經不在了。
    “情”字，遇到了，就是在劫難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