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關 假裝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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揚州城春天特別容易下綿綿細雨,沾在身上總是像揚州美人的綿綿情意。你若是小心地打傘在雨裏慢慢走,連裙擺都不會濕。若是你願意淋一場,那雨就毫無知覺地慢慢將你包裹其中,直到層層浸透全身的衣服,賜你溫柔的放縱。“廣真”就這樣不急不緩地在雨裏散步,他的頭發有幾個月沒剪了,要不是他穿著一身僧袍和手裏拿著化緣用的缽,實在找不到他和乞丐的區別。或者在他眼中,和尚和乞丐的區別就是要飯的時候一個要念佛號,一個不用念。
人說“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無賴是揚州”,即便如今江山風雨飄搖,人們也在緊張的生活氣氛下維持著微妙的繁華。反正要是打仗的話哪裏都不安全,不如破罐子破摔,享受當下。千百年來,揚州的慢節奏以及享受人生的態度讓這個古城名揚天下,卻也不曾讓這個城市更繁華。廣真甩了甩頭上的水,抹了一把臉,仰頭在雨水間隙中看陰沉沉的天空。雨這種東西很有禪意,它一視同仁的愛憐萬物,也一視同仁的舍棄生靈,就如同佛家將其冷漠旁觀和不作為解釋為“無緣”。所以廣真很喜歡雨。
眼神迷蒙間,有個圓弧邊的紅色出現在上空擋住了他的視線,他眼中的天空變成了一半鉛藍一半血紅,如同誰潑墨的手筆。他渾身一震,回頭看去,原來是一個十三四歲的豆蔻少女在為他撐傘。她的眼睛凝聚著水鄉的靈動,瞳孔一轉就是一片水色瀲灩,或許是傘顏色的映襯,少女的臉頰微紅。
“你淋濕了。”她這麼說。
廣真扯了扯嘴角,像是笑了一下。“多謝小施主。”
有的人淋濕不是因為無處躲雨,隻是不需要傘。
他走了一段路,隨意坐在一處人家的屋簷下,屋簷下的水不斷滴到他的肩膀上,他也視若無睹,專心看著一隻尚未來得及躲雨的春燕在雨裏掙紮飛舞。燕子一會兒就不知飛到哪兒了,他還盯著某處屋簷出神。屋門打開,裏麵的主人穿著一身帶著補丁的衣服,給了他一個饅頭。這是在趕人了。廣真帶笑接過不帶一絲熱氣的饅頭,向屋主人點點頭就起身。雨已經小很多,雨絲細到飄在空中肉眼都沒法看清楚。
天色暗沉下來,天邊開始出現橙紅的晚霞,看來明天會是好天氣。他找了處小溪,把僧袍洗了洗鋪平在地上,然後仰麵躺倒,手上拿著個饅頭有一口沒一口的咬著,赤著上身眯起眼睛看逐漸明朗的星光。
沒人知道他從哪兒來,也沒人知道他走了多久、多遠,他走的漫無目的,也隨遇而安。
夜漸深,看著世人不斷生死流轉的星光一如往常,他眯著的眼睛也漸漸闔上。就在這個涼氣襲人的河邊,他躺在半幹不幹的草地上睡著了。
不知是第幾重夢過去,他被身後窸窸窣窣的腳步聲驚醒,他沒有睜眼,想知道來的人想做什麼。來的人隻有一個,探頭探腦地確定廣真睡得很沉,才開始偷偷翻他的乾坤袋。翻了一會兒那人好像沒找到什麼值錢東西,就把目標轉向廣真脖子上掛著的淺黃色鈴鐺。廣真一直不想搭理他,直到那人的手指碰上鈴鐺之後,它響了一聲。廣真訝然睜眼,看向來人。那個孩子也嚇了一跳,拔腿就跑,被廣真一個掃堂腿仰麵摔倒在地。那小孩也不含糊,爬都沒爬起來,扭身就想對著廣真沒來得及收回去的腿就是一拳。廣真又好氣又好笑,一把抓住他的嫩胳膊一扭一帶,借住巧勁就把他壓趴在地。小孩掙紮了幾下,發現使不上力氣,就“哼”了一聲賭氣不動了。
廣真怕傷了他,稍微鬆了點力氣,抓著小孩的下巴讓他臉朝著自己。“你有八歲了麼?”
他還是不說話。
“哎,我說你呢,你怎麼從家裏出來了,你爹娘呢?”
不知這話觸到了小孩什麼心事,廣真驟然發覺手底下的反抗力度大了起來,差點被他掙脫,連忙換了個姿勢用一套連環鎖把小孩手腳全部箍在自己懷裏。“喲嗬,力氣真不小。你這會再掙脫試試。”
果然又引來小孩一陣扭動,他看戲似的瞅著對方力竭之後氣喘籲籲地老實下來。“小小年紀不學好,學人家偷東西。被你爹知道估計要氣死過去。來,說說,你現在偷過多少東西了?”
他調侃似的口氣成功再次觸及了小孩的自尊心,年紀小的代名詞就是無知無畏,他拚著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架勢,狠狠把自己的頭一仰往後一撞,正好撞著廣真的下巴,成功讓和尚把舌頭磕出血了。廣真苦著臉恨恨說道,“我是讓著你,你別不識好歹啊。被我抓住了,就別想跑。”
“隨便你!”
“終於說話了,我還以為你啞巴呢。”廣真抽出一條手來,幫小孩撥了撥額前劉海,又仔細打量了一番,不知他看出了什麼,“少年,我看你骨骼驚奇,是個練功的天造之才,想不想拯救天下蒼生,救萬民於水火?”
神棍一樣的口氣徹底激怒了孩子。小孩憤怒地吼了一聲:“滾!”
“哎哎哎,逗你的。不過你偷東西被我抓住了是真的,你總不至於什麼代價都沒有,我就這麼讓你走了吧。”
小孩一副了然的表情出現在臉上,又是鄙夷又是不安的眼神再次逗笑了和尚。
“這麼說話實在太累。我抓得住你第一次,就抓得住你第二次。我現在放手,男子漢敢作敢當,你可別跑。”廣真試著鬆開了雙手和雙腿,果然剛剛放手,小孩立刻撒丫子就跑,被廣真一扯繩拽了回來。原來不知何時,廣真在他胳膊上綁了個繩圈,隻要他一跑,圈就自動縮小把他兩條胳膊捆住。小孩被他氣得整張小臉通紅,腦門上青筋一跳一跳。“我都說了別跑,你非不信。”廣真樂嗬嗬地盤腿坐在他麵前,把自己脖子上的鈴鐺給他看:“你是想要這個是嗎?”
小孩看了一眼鈴鐺,下意識看了一下自己的胸口,確認衣領下壓著的東西還在。廣真假裝沒有注意到這個小動作,繼續對小孩說:“小屁孩倒是有眼光,這東西是挺值錢的。純金你知道嗎,純金的!你給我幹三年的活,我就給你。喂喂喂,別露出我欺負你的表情,這東西就是賣也值五兩黃金,你就是到人家打雜三年,連五兩銀子都掙不到,我這是賤賣好嗎。”
打又打不過,逃又逃不掉,小孩在廣真各種手段之下,終於答應了在他身邊給他打雜五年。
“貧僧叫廣真,你叫什麼,總該有個名字吧?”
“賈說。”
和尚眉毛稍微顫動了一下,微挑眉問:“小子,出門在外隨便編名字不是個好習慣,你剛剛說的我沒聽清,你再說一遍。”
孩子抽了抽嘴角,終是低聲輕輕說道:“甄言,甄宓的甄,言出必行的言。”
稚嫩的童聲,熟悉的描述,如同山洪衝擊過他的神經,呼嘯而至,將過往痕跡衝刷的隻剩斷壁頹垣,往事曆曆,經不起重提。一直苦苦追尋真相的人,不知是為了將懸於肩上的重擔撥走,還是為了讓它切實落下。廣真咳嗽了一下,鄭重評價道:“這名字真難聽。”
作者閑話:
假意真言這一本書之前寫的太爛了,作者自己都看不下去。奈何實在懶得刪,我就重新開始寫吧。這裏是重新寫的,才是真正的第二章,小夥伴們之前的可以不用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