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四。5
    大殿中異常寂靜，氣氛略有些沉悶，宮女低頭站在房門邊，似不敢深呼氣，隱在碎發下的麵容，白皙清秀，未施粉黛而明媚動人。
    金色的龍椅上坐著一道明黃的身影，腰板筆直，額邊的發絲齊齊束在玉冠之下。俊朗的麵容異常年輕，眉眼間似有一絲威嚴之氣，一雙眼眸深邃有神隱著一抹寒意，薄唇稍稍抿起。
    他抬袖拿起一旁的奏折，略略翻看了幾眼，麵顏猛然寒了幾分，指尖用力按住紙頁。三哥，朕絕不會放你離開，你想要什麼朕都會給你，即使是這個坐擁天下的皇位，朕亦在所不惜。
    “皇上，成王殿下來了。”太監俯身跪在地上。
    房門輕開，一道高挑的身影踱步走入，墨發玉冠，麵容白皙精致，鼻梁秀挺唇間丹紅，肩邊的發絲隨步伐輕揚。
    “臣參見皇上。”謙茗俯身跪在地上。
    謙菡抬頭望著三哥的容顏，似在明亮的光影下愈加有幾分奪目的柔美，不禁微微有些癡迷，近十年來謙茗的容顏似未有任何改變，而眉眼間那幾絲淡淡的疏離漸漸散去，增添了一抹溫和儒雅。
    “三哥，快請起。”謙菡忙走下龍椅伸手去扶謙茗的衣袖。
    “謝皇上。”謙茗抬袖道。
    “大殿之中隻有三哥與朕二人，並無外人在，三哥無需多禮。”謙菡一掃麵上的寒意，微笑道。
    “君臣之禮不可免。”謙茗看著謙菡孩子氣的笑容，心間略有些無奈，如此又要他如何放心離開，但十年之期已到，他不得不離開京城。
    “好了，我知道了。”謙菡見謙茗嚴肅的眉眼連聲道。
    “皇上。”謙茗不禁輕歎了口氣。
    謙菡不曾提及辭呈之事，好似遺忘了一般，他伸手示意一旁的太監。“前幾日從西域進貢了一件玉石，成色透亮雕刻精致，極為罕見，朕想讓三哥也看看。”
    “三哥坐吧。”謙菡拉著謙茗衣袖俯身坐下。
    “臣站著就好。”謙茗靜立在一側。
    “朕記得兒時，三哥時常坐在朕身側教朕讀書，如今三哥與朕生分了許多，是因為朕登基為帝了嗎。”謙菡委屈的說，小時候他靠在三哥懷中真的很好，可後來他與三哥越走越遠，而三哥麵上再沒有一絲笑容了，可因他做錯了什麼。
    “若如此朕寧願。”他本就無意登基，這個皇位不要也罷，他隻希望能與三哥回到從前那般。
    “皇上勿要這般言說。”謙茗嚴肅道，小涵長大後性情變得飄忽不停，愈加令他有幾分捉摸不透。
    謙菡看著三哥冰冷的麵色，下意識的閉上了口，他見遠處走來的太監，借機拉住了謙茗的衣袖，起身走下殿前的台階，“三哥隨我前去看看吧。”
    謙茗看著謙菡猶如兒時一般，每每見了新鮮玩意都要興奮的與他分享一番，嘴角不禁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太監打開錦盒，一尊小小的佛像靜立其中，斜陽映射而上似散發著淡淡的光芒。謙茗不禁微微點了點頭，“確實不愧價值連城的寶物。”看來西域王極為疼愛公主，不希望公主遠嫁中原不惜多次下了重本。
    “那三哥喜歡嗎？”謙菡望著謙茗白皙的麵頰，他未待謙茗回應直接張口道，“若三哥喜歡那就送給三哥了。”
    “皇上，這可萬萬不可。”謙茗忙回絕道，他隻喜歡欣賞罷了，本也不喜府中的飾物太過奢華。
    “有什麼不可的，就算是朕送給三哥的生辰禮物了。”謙菡擺了擺衣袖。
    “皇上，這件玉石乃是匈奴舉國搜羅進貢而來，臣又如何能受的下，若文武百官聽聞此事後，不知會在背後怎樣議論臣了。”謙茗一陣搖頭，雖是進貢給皇上的，但可不能任皇上隨性處之。
    “三哥好歹是堂堂王爺，朕賞賜東西他們豈敢隨意言論。”謙菡略有些不悅的說，那些大臣就是閑著無事太過嘴碎，哪天他下道聖旨，看他們還敢言說什麼。
    “皇上的心意臣已經領了，這尊玉石您還是留著送給宮中的娘娘吧。”謙茗執意回絕道，若他這次收下了，恐怕就會有第二次。
    謙菡暗道，她們不過是一些庸脂俗粉的女子罷了，哪比得上三哥在他心間的位置。
    “朕很久都沒有與三哥一起用過午膳了，今日三哥就留下在宮中用膳吧。”謙菡滿含期望的看著謙茗。
    “皇上，臣還有些事情，改日再說吧。”謙茗忽然想起他日後將要離開京城，恐怕也沒有改日了。若今日留下與皇上最後一次用膳也好，可是離開前他已經答應過蔡遜會早些回來。
    “什麼事情？”謙菡麵色微微發沉。
    謙茗剛想推脫幾句，突然憶起了他前幾日遞上的辭呈，至今仍未有一絲消息，“皇上，臣遞上的辭呈您可閱過了。”
    謙菡微微點頭，“三哥若覺得朝事有些過於繁忙，想出去幾日散散心，也不必這般鄭重請辭，隨意告幾天假便是。”
    “皇上，臣想請辭離開京城日後不會再踏入朝堂之中。”謙茗微蹙眉頭，難道是他在折子中沒寫清楚讓皇上誤會了。
    “三哥為何要離開京城，是因為朕做錯了什麼嗎？”謙菡迷茫的看著謙茗，眼中夾雜著一絲慌亂。
    “如今皇上已成年，亦可以獨立應對朝堂政事，臣也該離開了。”這是他在父皇床前立下的誓言，今生絕不會違背，況且朝堂之中亦無值得他留戀的了。
    “三哥不要離開朕，”謙菡伸手拉著謙茗的衣袖，麵上流露出一絲哀求。
    “皇上，您已經親政數年，不能在事事依賴臣，待臣離開後，若您在朝政上有不解之處，詢問羅大人便可。”謙茗輕拉下了謙菡的衣袖。
    “三哥可還因雲王之事而怨恨我。”謙菡望著謙茗的眼眸，雲王功高蓋主，他生怕有無窮後患危害朝堂，故而想假借戰亂將其論罪處置，可曾想雲王竟深受重傷，而他的舉動亦讓三哥寒透了心，“若朕甘願將雲王請回朝堂呢。”
    “雲王無意朝堂，臣求皇上放了雲王，讓他平靜的生活吧。”謙茗深俯下身，如今表兄與蕭琅生活得很好，他不願在因自己而打破他們一片安寧了。
    “三哥，留下來，無論你想要什麼，朕都可以答應你。”謙菡追上去擋在謙茗麵前，執著的望著他。
    “皇上，臣真的該離開了。”謙茗緩緩道，或許是他的過錯，他曾嚐試著一點點放手，但未想謙菡待他的依賴愈加深。
    “若朕不肯放你離開呢。”謙菡用力握住淡色的衣袖，難道他身為堂堂一國之君，連自己的哥哥都留不下嗎。
    “臣去意已絕，望皇上能成全。”謙茗抬袖行禮，他身在朝堂多年自然能保證普天之下無人能找到他的身影，但他不希望蔡遜和孩子陪著他一起過著流離的生活。
    “三哥執意離開京城可是因為蔡遜。”謙菡開口道。
    謙茗微愣了一下，心間有一絲不詳的預感。
    “若蔡遜不在了，三哥會留下嗎？”謙菡輕聲道，不管怎樣隻要能留下三哥，他都要試一試。
    “你要做什麼？”謙茗的麵色微變，緊緊盯著謙菡的麵容，“這是臣與皇上個人之間的事情，希望皇上不要牽連無辜。”
    “無辜，”謙菡笑得異常冰冷，“可三哥卻為了這個無辜之人放棄了良多，如今朕為了三哥解決這個鄉野村夫，在不會有任何人阻礙三哥的腳步了。”
    謙菡抬手擊掌，一道黑色身影壓著蔡遜走入房門中。
    謙茗看著蔡遜脖頸間鋒利的刀刃閃著陣陣寒光，抬步衝上前去，“蔡遜。”第一次是桃芊以蔡遜的性命威脅他，第二次是父皇暗中派人挾持了蔡遜，而今日是第三次，他曾發誓要保護好愛人的性命，如今卻未能做到一分。
    “三哥。”謙茗見刀鋒上的血光猛然頓下腳步，冰冷的看著謙菡，那一眼便讓他寒入了心底，謙菡不禁有些懼意，不敢直麵謙茗的雙眸。
    “王爺，我沒事。”蔡遜道，“皇上，您執意如此留得下王爺的人，又留得下他的心嗎？”
    “你給朕閉嘴。”謙菡厲聲喝道。
    “皇上到底想怎樣？”謙茗緊緊盯著蔡遜，生怕他有半分危險。
    “朕想讓三哥留下。”謙菡用力握緊指尖堅決的說。
    “臣曾在父皇麵前發過重誓，待皇上成年後必然還政離開，再不踏入京城一步。”謙茗本無意告知謙菡此事，無奈謙菡卻步步緊逼。
    “父皇已病逝多年，朕不管那些。”他隻要三哥留下。
    “皇上放了蔡遜，臣答應您。”謙茗眼中閃過一絲掙紮，緩緩道。
    謙菡微微搖頭，蔡遜亦留在三哥身邊多年，他絕不會再任蔡遜迷惑三哥了，“動手。”
    謙菡剛落下衣袖，謙茗迅速躍至他身側，指尖抵在他的喉嚨上，“臣失禮，請皇上放了蔡遜。”
    “放開皇上。”侍衛一擁而上拔刀刺向謙茗，而他的步伐未動，任由刀尖沒入，鮮血順著刀柄緩緩滴落在地上。
    “王爺，不要。”我不值得您這般，蔡遜重重的搖著頭，無奈身體被桎梏住無法挪動一步。
    “你們都退下。”謙菡厲聲喝退了身側的侍衛，“三哥，他就那般重要嗎，你甘願為了他不惜舍棄性命。”謙菡異常傷痛的望著謙茗。
    “他是我一生的摯愛，為他付出一切都值得。臣懇求皇上放了蔡遜。”謙茗緩緩跪在地上，若心愛之人不在了，活著還有何意義。
    “你們走吧。”謙菡微閉上了眼眸，他早就知今日的結果，但他不甘心看著三哥僅因一個平民而放下一身的功名。
    “王爺。”蔡遜匆匆跑上前扶起謙茗，掏出袖間的帕子撫在他的傷口上，看著被鮮血浸透的白娟，心痛異常。
    “我沒事。”謙茗握著蔡遜的指尖微笑了笑，抬步邁出房門。
    謙菡猛然轉身看著二人的背影，“日後三哥還會來京城看望朕嗎。”許久二人的身影漸漸消失了，但他仍未聽到任何回應。
    謙菡落寞的走出房門，日後他會命下人時常打掃成王府，等待著三哥的歸來。但他心間亦知今日他與三哥算是徹底決裂了，他的三哥再不會回來了。
    

    作者閑話：

    這篇文拖了太長時間，現在終於完結了，謝謝一直看文的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