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集市上的人群略有些擁擠，街邊小攤上販賣的物品各異，或冷冷清清，或擠滿了前來觀望的百姓，低頭談論的麵容上隱約有一絲淡淡的笑容。
    遠處的巷口走過一道人影，身形極為纖瘦，墨發高高束起，略有幾簇隨風拂在肩邊，腰間的玉帶看似淡白無奇，但娟繡著頗為精致的銀絲流雲紋。
    衣袖下露出一截白皙的指節，修長勻稱，指尖軟潤而有光澤。
    白皙的麵容極為清秀，澄澈靈動的雙眸似為平淡的容顏增添了一抹姿色，眉眼不甚精致，但卻有一絲柔和之感。
    蔡遜提著手中的糕點袋轉身離開糕點鋪，他抬頭看了看天色，盡量避開人群匆匆走著，殿下雖允許他去集市，但他在街邊逛了這麼久，殿下長時間未看見他的身影恐怕該生氣了吧。
    他亦未有極好的興致在街邊閑逛，但出門時桃芊曾囑托過他帶一份林記的糕點，看著黑壓壓的人群，他不禁都有些頭大了，也不好意思讓桃芊失望隻能硬生生的擠了上去，還好買到了熱的糕點。
    蔡遜隱隱感覺身後有些異常，他轉身看去，背後遠遠的隻有兩三個百姓。他微搖搖頭，暗笑自己太過緊張了，他又不是富家少爺那些人即使耗費力氣的劫他也沒有任何意義，或許是他這身衣衫太過華貴的緣故，走在大街上異常奪目，他曾幾次想要脫下來都被殿下攔住了。
    蔡遜餘光中看見一側的小攤邊圍滿了人群，心間有些好奇，他猶豫了一陣猛然踱步走過去，反正都已經遲了，到不如滿足一下好奇心。
    遠處似有一道黑影一晃而過，蔡遜隱隱感覺背後一陣寒意，他向身後望了望，心間略有一絲不安，忙匆匆趕回了王府。
    蔡遜留在謙茗身側久了，看著那些跪在殿下書房中複命的暗衛，自然熟悉這絲寒意，但他不知為何會有黑衣人跟著他，亦或是殿下擔心他伺機逃跑，那派侍女跟隨在他身邊便是，又何必出動暗衛。
    他踏入府門後步伐仍未緩下，不小心撞上了站在走廊間的謙茗。
    “殿下。”蔡遜忙低頭行禮，他看著謙茗陰沉的麵容一陣心虛，看來這頓責罰是免不了。
    謙茗張口便想訓斥蔡遜的晚歸，他在房間中等了許久都沒有等到人影，甚至想派暗衛前去尋找蔡遜。
    他看著蔡遜一幅低頭認罪的模樣，稍緩了緩聲色，“你上午去集市了。”
    “殿下，對不起，我今日回來得有些遲了。”蔡遜小聲道，他心知自己遲的不是一星半點。
    “沒事，以後你早些回來便是，集市上人多，你多小心一些。”謙茗溫聲道。
    蔡遜微微抬頭，略有些詫異的看著謙茗，甚至有些不相信這些話是從殿下口中說出。縱然殿下近些時日變得溫和了許多，他仍有些不適應。
    “你在集市上逛得開心嗎？”謙茗看著蔡遜手中的眾多紙袋。
    蔡遜下意識的點了點頭，雖談不上開心，但比一直悶在府中要強上很多。
    “這是我在集市上買的糕點，您要嚐一塊嗎？”蔡遜順著謙茗的視線看到了他手中的紙袋，他伸手打開拿出了一塊糕點，忽然憶起謙茗高貴的身份，恐怕這些糕點都不能入口吧，指尖僵在了半空中。
    謙茗略有些嫌棄的看著蔡遜指尖小巧的糕點，“回房吧，我已經吩咐下人備好了午膳，若再不用恐就該冷了。”看來他早就該撤去看守在蔡遜身邊的侍女了，他一個人出府走走到還能盡興些。
    “您還沒有用膳啊。”蔡遜隨即將糕點放入口中，跟隨在謙茗身後走入房門。
    謙茗習慣了陪蔡遜一起用膳，如今看著人還未回來自然不會提前用，而這其中的緣由他亦不想對蔡遜明說。
    蔡遜俯身坐在謙茗身側，拿起筷子隨意的扒著米飯，腦中仍思憶著集市上的黑影，他似乎覺得不大可能是殿下的人，但又不知何人會這般沒趣的跟著他。
    “吃菜。”謙茗夾了一些肉片放入蔡遜碗中。
    蔡遜忙回過神情，才發現他在不知不覺中已經消滅了大半碗的白飯。
    “想什麼呢，還是集市上的糕點嗎？”謙茗看著蔡遜一幅心不在焉的模樣。
    “當然不是，”蔡遜略有些無奈的說，集市上的糕點是有多美味才值得他念念不忘。
    “我。”蔡遜張了張口，小心的看了一眼謙茗的麵色。
    “說下去。”謙茗微微蹙眉，他不知蔡遜怎麼總喜歡說話說一半呢。
    “您派侍女跟在我身邊就可以，不用動用暗衛。”蔡遜小聲道，雖他心知殿下不可能將他身邊的人撤走，但看著冰冷的暗衛總有些不適，好似下一秒便將他手刃了一般。
    “你說什麼。”謙茗的麵色瞬間沉了下去，他早就將蔡遜身邊的侍女調開了，近日來蔡遜都是一人獨自出府的，又何來的暗衛。
    “我回來的時候看見身後有一道黑影，難道不是您”蔡遜立刻閉上了口，“是我多言了，請殿下責罰。”殿下派人跟蹤他，又豈容他多言，看來還是近日殿下待他太過溫和了，他甚至都忘記了自己的身份。
    謙茗起身走到窗邊，眼中的神色異常凝重，隱隱有一絲寒意，他抬手輕擊掌心，一道黑影單膝跪在他麵前。
    “派人查清此事。”謙茗冷冷道，沒想到二皇兄竟派人緊盯他府中的人了，是想探出一絲破綻嗎。
    父皇尚還在世皇兄便已經坐不住了，若待父皇離開，他不知皇兄會如何不擇手段除掉身邊的障礙，甚至不留一個活口。而他又豈甘心看著王府遭受滅頂之災。
    “你沒事吧。”謙茗忙看向桌邊的蔡遜，仔細檢查過他發現並未任何傷勢後，一絲恐慌緩緩消退。
    蔡遜搖搖頭，他能有什麼事啊。
    “近些時日你盡量留在府中，不要多出去，若有什麼想要的，派下人為你買回來便是。”謙茗不敢想象若他在等不到蔡遜的身影會如何，指尖不禁緊緊握住了蔡遜的掌心。
    如今他終於明白了表兄的話，若他在無動於衷下去，或許隻能看著身側之人一個個因他而亡，到頭來隻餘他一人活著又有何意義。
    他不是絕情之人，更不會冷漠的看著真心待他之人慘死在他麵前。
    謙茗抬頭望著蔡遜，似將他的麵容印入心底一般，“我不想對你承諾什麼，但隻要我活著一日，就會讓你平安無事。”
    保護一個普通平民又何其簡單，但若皇兄得知他對蔡遜的在意後，恐怕就沒有那般容易了。
    “殿下，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情。”蔡遜看著謙茗分外嚴肅的眉眼，似與那日管家的神色極為相像，心間不禁被提起了幾分，而未在意謙茗的話語。
    “沒什麼。”謙茗開口道，抬手撫了撫蔡遜肩邊的發絲。
    “是不是因為跟蹤我的人。”蔡遜雖不知事態的嚴重，但隱約猜到了幾分。
    “你別多想，安心留在府中就好。”謙茗緩了緩麵色，他不想讓蔡遜知曉太多，“你暫且委屈些時日，待過一段時間，你大可隨意出府，回家看看也好。”
    謙茗亦不想將蔡遜囚禁在府中，看著他日益暗淡的麵色，但為了蔡遜的安危恐怕隻能如此了。
    “殿下說的可真。”蔡遜眼底隱隱有一絲喜色，即使不能留在鄉下，但偶爾回去看看二老也很好。
    謙茗點了點頭，他又不擔心蔡遜將府中的機密泄露出去，亦不必將人一直囚禁在府中。他早有圓了蔡遜思念之情的念頭，隻不過未料到楊鈞並非是蔡遜的父親，白白激起了蔡遜的舊疾。
    蔡遜微微笑了，好似過幾日便能看見爹娘一般，殿下雖性情不定，但卻未曾欺騙過他。
    “好了，我們過去用飯吧。”謙茗輕拂了拂蔡遜的衣袖，經過剛才一事，他暗暗思索著如何應對皇兄，已毫無胃口，但他又不想讓蔡遜陪他一起餓著。
    謙茗未動碗間的飯菜，夾了一些菜式放入蔡遜碗中，“你近日用著大夫開的湯藥感覺如何，有沒有好一些了？”
    謙茗擁著懷中氣息微弱的身軀，甚至遷怒於前來的大夫，但他亦知即使殺了大夫也無濟於事，幸好府中有眾多名貴的藥材，蔡遜服下後尚能病愈的快一些。
    “我的病已經好了，也不用在日日服大夫的藥了。”蔡遜咽下口中的飯菜道，他嫌藥汁苦澀，在大夫確定他的身體無礙後便將湯藥斷了。
    “就算好了也不能斷下湯藥，那些湯藥多數是由名貴的藥材熬成，對你的身體有益而無害。”謙茗看著蔡遜隱隱透著蒼白的麵頰，蔡遜的舊疾終無法痊愈，他隻能希望用湯藥來調養蔡遜的身體。
    “嗯。”蔡遜點點頭，想到漆黑的湯汁，口中便溢出一片苦澀，似乎飯菜也變了味道。
    “蔡遜。”謙茗微張口喚了一句，似有些僵硬，他多日來還未曾喚過蔡遜的名字。姓名雖僅是一個代號，但看著蔡遜的眉眼喚起時，卻別有一番意味，心間似有一絲絲動容。
    “殿下怎麼了？”蔡遜抬頭看向謙茗。
    “無事，你繼續用飯吧。”謙茗溫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