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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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烈日炎炎,嫩綠的葉片微微垂落,地上的片片光斑異樣耀眼。牢房門口把守著一隊官兵,腰間佩刀身姿筆直,雙眸炯炯有神。
一個身形高大麵容英俊的男子怒氣衝衝的望著一旁的守衛,劍眉蹙成了一個結,他大聲喝道,“為何我不能進入?”
“請您出示吏部的文件。”侍衛微低下頭恭敬的說。
“不過是一個將死的囚徒罷了,還需要何文件。”男子憤憤道,難道還擔心有人謀害孫暉的性命不成,若非侍衛把守森嚴,他早就替將軍解決了此人,亦不會留下無窮後患。
龍虎山一戰因他的疏忽而走漏了消息,他本想將功贖罪,而今日的無功而返怕是回去免不了一頓責罰。
遠處走來一道暗紅色的身影,麵容俊秀,發絲齊齊束在玉冠之下,眉眼嚴肅,氣宇軒昂,玉帶緊扣在勁瘦的腰身上,玉佩隱在衣擺間微微晃動,在陽光下閃現一絲異樣的光彩。
兩側的侍衛看見周權的身影紛紛俯身行禮,將緊閉的大門打開。
“周大人日日來看一個囚徒,莫非在龍虎山上的那幾日真與孫暉之間發生了什麼私情。”男子看著周權神情平靜的從他麵前走過,心間愈加憤懣不平。
“我隻是奉朝堂之命來探望孫暉,若孫暉在牢房中出了什麼意外可就是我的過錯了。”周權微蹙黛眉,頓下腳步,“既然張將軍這般殷切期望去看望孫暉,何不隨我一起前去。”
“不必了,牢房陰冷,周大人待久了易受風寒還是多加衣衫為是。”男子拂袖轉身離開。
周權抬步踏入門檻,周身瞬間暗了下來,遠處燃著幾盞微弱的燭火,若隱若現,一絲絲寒意滲入肌膚之中,他不禁握緊了衣袖。
孫暉傷勢未愈,隻著單薄的囚服恐禁不住地牢的寒冷,他本想前來時帶一床被褥,但下早朝後便忘記了,罷了一會他派人送來一趟便是。
“他這幾日的情況如何?”周權望著半靠在角落中的人,他雖擔心孫暉的安危,甚至想日日前來探望一眼,但若是他前來牢房的次數過多,恐讓外人生疑。
“我按大人的吩咐將饅頭換成了粥食,但他仍沒有用下多少,我今天看見他一直坐在角落中,飯菜好像也沒有動過。”官吏開口道。
“你下去吧。”周權伸手推開牢門,心間隱隱有一絲怒意夾雜著痛惜,他大步走到孫暉麵前,你以為你不用飯菜折磨自己,就可以解決一切了嗎,若你死了,你的一幹下屬同樣不會活著走出牢房。
周權見孫暉微閉上眼眸,麵色異常蒼白,氣息微弱,情形似比那幾日更差了幾分,眼眸間流露出一絲擔憂,他俯下身輕喚了一句,“孫暉。”
半靠在地上的人仍沒有一絲反應,周權不禁大聲道,“我知道你不想看見我,但若你還想救那些被關在牢房中的下屬,就不該這樣頹廢下去,逃避解決不了任何事情。”
周權看著孫暉眉宇微蹙似是很不舒服,他抬手輕觸孫暉的麵頰,掌下的肌膚異常滾燙,“你發燒了。”
“周大人。”孫暉勉強張開雙眼,支撐起搖晃的身體看著周權。
“來人,快去喚大夫。”周權急聲道。
“不用。”孫暉抬手輕扯了一下周權的衣袖。
“沒事的,大夫很快就來了,”周權伸手將孫暉擁在懷中,身體緊貼著他滾燙的肌膚,“你什麼時候發燒的,為什麼不去喚門口的侍衛。”
孫暉微搖了搖頭,不過是一點小病而已,忍忍就過去了,那些守在外麵的侍衛趾高氣揚,就算他開口亦不會聽進半句。
周權握著孫暉的指尖異常自責,若他早日趕到牢房中,絕不會讓孫暉幹忍著痛苦,而這幾日他過於忙碌實在抽不開身。
“你冷嗎?”周權脫下外衣披在孫暉的身上,他看著孫暉幹澀的雙唇微微開裂,似隱隱溢出血漬,側身尋找著水壺,然桌上一片空蕩蕩的,視線落在一旁的白瓷碗中,他伸手撫了撫尚還有些溫熱。
周權端過用湯匙舀了一勺湯喂向孫暉。
孫暉嗅見一絲淡淡的米香,胸肺間一陣惡心,微搖了搖頭。
“你的傷勢尚未痊愈,地牢陰冷,若你在不吃不喝更堅持不了幾日,”周權將湯匙湊近孫暉的唇邊,“想想你那些被關押在牢房中的下屬們,若你先放棄了,他們再不會有機會活命。”
孫暉勉強張口含住了米湯,胸口愈加難受,他不禁蹙緊了眉頭。
“你想用什麼告訴我,我吩咐廚房去做。”周權輕撫著孫暉的肩邊,他心知現在孫暉異常難受,但他同樣幫孫暉做不了什麼。
周權放下粥碗,撫著孫暉靠在自己懷中,似想緩解一分孫暉的苦痛。
“我沒事。”孫暉勉強起身推開了周權,他曾用盡全力仍未留下身側之人,如今他亦不會在奢望擁有了。
大夫匆匆走入牢房中,將藥箱放在一旁,俯身輕搭上孫暉的腕間,眉頭稍稍蹙起,神色異常凝重。
“如何?”周權看向大夫的麵容,心猛然被提起了。
“回大人,他受了風寒,內傷頗為嚴重,”大夫緩緩站起身看著周權嚴肅的麵容,口中的話欲言又止。
“這裏未有外人,你直說吧。”周權稍稍放下的心再次懸起了。
“大人,他有了一個多月的身孕,連日留在陰寒的牢房中,傷勢未得治愈,母體甚為虛弱,恐有滑胎之險。”大夫開口道。
“什麼。”周權麵上溢滿了震驚,視線緩緩滑落在了孫暉平坦的小腹上,他未想到孫暉竟能孕子,而那幾日他因憤怒而肆意發泄竟留下了一個小生命。
“若大人不想留下孩子,我開一副藥方便可。”大夫看向周權,牢房條件惡劣,若勉強保下孩子也恐會拖垮大人的身體,況且一個囚徒恐也無力撫養孩子。
孫暉眼中有一絲驚異,他伸手撫上腹部的衣衫,眉眼間有一絲柔意,他抬頭望向周權,雙眸間溢滿哀求。
“務必要保住孩子,若有需要的藥材到我府上來取。”周權張口打斷了大夫的話,這個孩子雖是在他的意料之外,但他身為寶寶的父親,又怎能隨意舍棄寶寶的性命。
“是。”大夫點點頭,“牢房陰寒不利於休養身體,若大人希望他腹中的孩子無憂必須要離開這裏。”
周權緩緩點了點頭,眼神愈加凝重,孫暉身為盜匪首領,犯案多起想要離開牢房又何其困難,而他更不會看著孫暉日益痛苦的留在這裏。
“我下去煎藥了。”大夫轉身離開牢房。
“謝謝周大人。”孫暉扶住牆邊起身單膝跪在地上。
周權聽見孫暉虛弱的聲音,心間一陣刺痛,他亦是寶寶的父親,又何需要孫暉來感謝他,“對不起,我不知道你能孕子。”若他早知,那些時日就不會那般肆無忌憚的將孫暉壓在身下。
孫暉麵上有一絲苦澀,他早已便知自己能孕子,而他看著躺在身側熟睡的人,甚至期待能與周權共度一生孕育子嗣,如今看來他確實癡望了。
孫暉輕撫住腹部,他舍不得失去腹中的血脈,而他身為一個死囚,又怎能看著孩子長大,或許日後寶寶會如他一般流浪街頭,在鞭打辱罵聲長大。
他看著周權的麵容,眼中燃起一絲希望但緩緩沉了下去,周權是朝堂命官,日後終是會娶妻生子的,又怎會盡心撫養一個男人生得孩子呢。
“你再忍幾日,我將你帶出牢房。”周權湊近孫暉耳邊小聲道,無論如何他絕不可能再看著孫暉備受痛苦了。
孫暉輕哼了一聲,他怎麼可能出的去呢,他微低下頭望著腹部,眼中有幾絲憐愛夾雜著淡淡的傷痛,亦或孩子尚未出世他便會被問斬了。他實有罪,隻是可憐了腹中稚嫩的性命。
周權放下手,起身走向牢房門,他看著孫暉不安的雙眸,輕拍了拍他的掌心柔聲道,“你等一會,我很快就回來。”
牢房門猛的被關上了,走廊間再次陷入了黑暗之中,孫暉微微蜷縮起身體,雙手擁住腹部,眼眸卻是不經意間望向遠處,他輕笑了一下,緩緩閉上了眼簾,或許他就不該有所期待。
周權出生名門望族,將來會有美麗的妻妾陪伴在身側,而他什麼都不是,可能很快便會被周權遺忘在腦海中,興許留下的僅僅是一些痛苦的逼迫。
房門輕聲推開了,周權走入牢房中,俯下身將抱著的一床厚被褥輕搭在孫暉身上,他看著孫暉熟睡的麵容,亦未在開口喚醒他。
周權坐在孫暉身側,擁著他的肩邊靠在自己懷中,掌心緊握住孫暉的指尖,聲音異常輕柔,“你放心,我不會離開。”這些時日他會盡量陪在孫暉身邊,縱然無法緩解身側人的苦痛,但他同樣不想將孫暉和寶寶留在黑暗中。
孫暉垂落在周權膝上的指間緊緊握住他的衣衫,但緩緩鬆開了。
牢房異常的安靜,寒意漸深,周權不覺擁緊了懷中的人,他不知孫暉這些時日又是如何熬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