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窗邊靜坐著一道身影，衣衫單薄，突兀的肩骨異常消瘦，墨發披散在肩後，雙眸落寞的望著窗外，眼底溢滿憂傷。
    一陣清風拂過，他微低下頭輕咳了幾聲，蒼白的麵頰似有一絲潮紅，滑落的發絲掩住了微微扇動的睫毛。蔡遜緩緩抬頭，清秀的麵容愈加有幾分柔弱。
    桃芊伸手推開房門，裙擺隨風飄動，娟繡的小花若在空中翩翩起舞，她看著蔡遜沉默的麵容，輕歎了口氣，走向他身邊，微微勾起一絲笑容溫聲道，“公子，廚房做了一些新式的糕點，你嚐嚐看。”
    桃芊將糕點碟子放在蔡遜麵前，幾塊小巧的糕點頗為精致動人，若不是王爺下令吩咐，那些廚子才懶得為一個小侍動手呢。
    蔡遜淡漠的望了一眼，微微搖了搖頭。
    “公子，嚐一塊吧，這些糕點味道很別致，你之前都沒有用過呢。”桃芊開口勸道，清脆動人的聲音似為寂靜的房間增添了一絲活潑。
    蔡遜無奈拿了一塊，糕點入口即化，纖長白皙的指尖沾染了淡白色的糕點碎屑。
    “怎麼樣，公子要不要在嚐一塊，每塊糕點的味道都不相同。”桃芊見蔡遜肯用了，麵上不禁流露出一絲喜色。
    “姐姐用吧。”蔡遜緩緩轉身望向窗外，澄澈的雙眸毫無神采。
    桃芊略有些憂愁的看著桌上的糕點，不知如何才能讓公子多一些顏笑，她似想到了什麼，抬步走到蔡遜麵前再次開口說道，“今天是公子的生辰，公子想怎麼過？”蔡遜微愣了一下才憶起，昔日生辰都是爹娘陪伴在他身邊，家中雖並無太多銀兩，但爹娘都盡量準備一桌豐盛的飯菜，一年中他最開心的便是生辰之日，甚至日日殷切期盼。
    而近兩年他漂泊在外，倍感寄人籬下的愁苦，漸漸的也就淡了，而今後他怕是再不可能陪爹娘一起過生辰了。蔡遜憶起爹娘坐在他身側，言笑著為他夾菜的情形，眼眸間有一絲濕潤，若覆了一層淡淡的水霧。
    桃芊暗自思索了一番，“午膳我讓廚子為公子做一碗長壽麵，晚上再帶公子去夜市看看如何。”
    “公子。”桃芊久久未等待蔡遜的回應，低頭看見他染滿淚痕的雙眸。
    “公子，你怎麼了。”桃芊急聲道，她剛才似乎也並未提及蔡遜的傷心事啊。
    蔡遜搖搖頭，勉強勾起一絲笑容，“姐姐是覺得留在房間中太過無聊，想出去轉轉了嗎。”
    桃芊心中暗道，她留在府中久了，出不出去也沒什麼必要了，如此也隻是為了蔡遜。
    “好，我陪姐姐一起去。”蔡遜擔心桃芊一個弱女子獨自去夜市也不太安全。
    房門輕敲了兩聲，桃芊看到侍女冷若冰霜的麵容後，眼中愈加有幾分緊張之色。“王爺喚公子前去書房。”侍女冷聲道。
    蔡遜微點頭，起身走向房門外，桃芊不禁跟隨在蔡遜身後。
    “姐姐放心，我不會有事的。”蔡遜安慰道，他不知為何殿下隻是喚他到房間中坐坐，並未將他怎樣，是因他傷勢的緣故嗎，若如此他到寧願傷勢永遠不會痊愈。不過已經過了多日，他仍胸口悶塞鈍痛，或許舊傷不可能痊愈了吧。
    桃芊放下微抬的手臂，殿下性情不定喜怒無常，可能今日溫聲待公子，明日有折磨起公子了，而公子這般虛弱的身體又怎經受得住呢。唉，這些事情也不是她該管的，她隻要照料好公子的身體便足以了。
    “殿下最近很喜歡你。”侍女望著蔡遜頗為清秀的容顏。
    蔡遜不覺身上有一絲寒意，殿下不過是最近待他稍稍溫和一些，又怎能算是喜歡。
    “我希望你能多勸勸殿下專心於朝事，勿要再整日玩樂。”侍女開口道，府中人已經能言盡言，受罰者比比皆是，而殿下亦不為之所動，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麵前之人，或許殿下能聽進分毫。
    “殿下恐怕不會聽我的話。”蔡遜不禁感歎侍女恐怕高估了他，他隻是一個小侍，怎能左右殿下的想法。
    “你可以試一試，若殿下未動怒，或許日後也不會在床上折磨你了。”侍女誘惑到。
    蔡遜輕觸手臂上的傷疤，不禁有一絲絲痛意，殿下真的有可能不在折磨他了嗎，一定是他想多了。
    謙茗抬指翻過卷頁，額頭不時微微抬起望向緊閉的房門，緊握住狼毫的指尖微微停頓，墨跡滴落在卷麵上，暈開了一片。
    他看見房門邊清秀的麵容，眼眸間似流露出一絲神采，一閃而過。
    “參見殿下。”蔡遜走近謙茗俯身行禮。
    謙茗微點頭揮袖示意蔡遜坐在一旁，蔡遜麵上略有一絲猶豫，他身為一個侍從又怎能一直與殿下同坐呢。
    “坐。”謙茗無意間觸及到蔡遜冰冷的指尖，黛眉緊緊蹙起，他抬指搭上蔡遜的腕間，不禁開口冷聲道，“已經過了數日，你的傷勢怎還未痊愈。”甚至比前幾日更要糟糕一些。
    “我沒有責怪你，”謙茗看著蔡遜蒼白的麵容，柔下了幾分聲色，“近些時日你用著唐大夫的藥可感覺稍好一些，若是不行，我在為你換一位大夫。”
    “不用了，唐大夫很好。”蔡遜亦心知大概是他的身體差了，就算換了大夫亦無濟於事。
    “那你就按時用藥，切勿不可怠慢了自己的身體。”謙茗曾暗中吩咐過桃芊，若非見桃芊服侍得頗為用心，他早就遣她離開了。
    謙茗見蔡遜微低下頭坐在那裏，雙頰異常消瘦，與那日留在他床邊的少年相去甚遠，蔡遜眼眸間雖無一絲懼意了，但同樣亦無任何神采，暗淡異常。
    “我聽說今日是你的生辰。”謙茗在走廊中曾聽蔡遜向桃芊提起過，而那時蔡遜眼中溢滿了欣喜。
    蔡遜點點頭，但他不知殿下是如何得知的。
    “我可以滿足你一個心願，無論何事都行。”謙茗希望以此作為送給蔡遜的生辰禮物。
    謙茗看著蔡遜欲言又止的雙唇，開口道，“我不可能放你離開，除此之外我都可以答應你。”那日在表兄麵前，他便已心知自己不可能放蔡遜離開了，而他亦不知為何會將蔡遜看得這般重。
    “殿下以後可以不再喚小侍進府服侍了嗎？”蔡遜懇求的看著謙茗，他不希望再有人如他一般備受折磨，與親人永難相見。
    “你的心願就是這個嗎？”謙茗似有些不相信，他誤以為蔡遜會哀求他與爹娘相見。
    “求殿下答應。”蔡遜點點頭，俯身跪在地上，他看著謙茗冰冷的麵容，心漸漸沉了下去。
    “我答應你。”謙茗伸手扶起蔡遜，掌心握緊他冰冷的指尖。
    蔡遜眼中有一絲喜色，嘴角微微勾起了一絲弧度，白皙的麵容愈加明媚，謙茗不禁凝神看著。
    “謝謝殿下。”蔡遜忙開口道，似生怕謙茗會反悔了一般。
    “但是。”謙茗不甚冰冷的語氣猛然擊碎了蔡遜的欣喜，他神色緊張的看著謙茗。
    “你必須要留在我身邊服侍我，永遠都不可以離開。”謙茗看著蔡遜的眼眸，他隻要蔡遜留下便足以了，而其他那些人都亦無關緊要。
    蔡遜點點頭，心下緩緩鬆了口氣，反正他亦是不可能離開了，但他不知自己還能留在殿下身邊服侍幾日，或許過不了多久，就會如後山的那些屍骨一般了。
    “殿下，晚上我可以出府去夜市上看看嗎？”蔡遜有些擔憂的望著謙茗，若是殿下不同意，恐怕桃芊就要失望了。
    “今天是你的生辰，你可以隨意一些。”謙茗未加思索的應了，他顧慮蔡遜身體虛弱，想命人陪在蔡遜身側，卻開口道，“我陪你一起去。”
    蔡遜抬頭瞪大了雙眸。
    “不願嗎。”謙茗揚聲道，他亦不喜太過熱鬧的地方，但看著身邊之人，那絲不適稍稍淡去一些。
    蔡遜擔心謙茗動怒，忙搖了搖頭。
    謙茗望著蔡遜沉默的麵容似覺得少了一些什麼，“你笑一下。”
    蔡遜努力勾起了一絲笑容，僵硬的掛在麵上，異常難看。
    謙茗看著蔡遜憔悴的容顏，亦未在過多勉強，他抬袖擺了擺手，“你若不想留在這裏就回房間休息吧。”
    蔡遜起身離開桌邊，他見謙茗望向他的視線，俯身坐下了。
    “你怎麼不走了。”謙茗心間有一絲暗喜，曾經他尚未發話，蔡遜便慌忙離開了，如今蔡遜或許是心甘情願留在他身邊的。
    “殿下不希望我離開。”蔡遜似隱隱察覺到了一絲，與其等著殿下發怒，他倒不如主動留下來了。
    謙茗頗為滿意的點了點頭，“你隨意一些，不必過於拘謹，我讓下人端些糕點過來。”他聽桃芊說蔡遜一直未曾好好用飯，如今卻是消瘦了許多，看著衣領下突兀的鎖骨，謙茗眼底隱隱有一絲心疼。
    蔡遜見謙茗略帶寒意的麵容，勸解之言緩緩咽了回去，他還是不要主動觸怒殿下為好，免得到時殿下為難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