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深夜柔和的月光傾灑在窗邊，在明亮的燭火下隱去了淡淡的光芒。燭芯燃過半了，桌上淌了一層薄薄的燭淚。
    單薄的宣紙隨微風輕輕翻動，房間中一片寂靜時而傳出筆尖輕觸卷頁的沙沙聲。桌邊的身影靜坐了許久，腰身依舊挺直。他放下筆墨，拿起一旁的茶杯輕抿了一口，濃茶苦澀卻異常提神，喉嚨中似殘餘著一絲淡淡的甘甜。
    清秀的麵容略有些蒼白，眉眼間隱隱有一絲倦意，兩鬢的白霜深深嵌入了發絲之間。陸靖抬袖掩唇輕咳了兩聲，他緩緩放下衣袖，修長的指腹有一層厚厚的繭。
    一道人影悄然走到陸靖身後，他看著陸靖強撐的身軀，鬢間刺眼的白發，美目有一絲痛惜。林曄單手撫住陸靖的肩膀，伸手奪過了他手中的書卷。
    陸靖轉身看著愛人，微微笑了笑，“情兒睡下了？”若不是借著孩子之由趁機支開了愛人，林曄那裏肯讓他批閱這些卷宗。
    “現在都什麼時辰了，情兒早就睡下了。”林曄眼中有些責怪之意，他心知陸靖為朝事一絲不苟，他本不想出聲打擾，誰知陸靖竟一動不動的坐到深夜。
    陸靖抬頭望了望窗外才知天色已經很晚了，林曄怕是在房間中等了很久，“對不起，讓少主等到深夜，”陸靖眼中有些歉意，本是他一人之事，卻連累林曄陪他一起熬夜。
    林曄搖搖頭，愈加不舍得在責備陸靖半句了，他想留在愛人身邊，隻要看著愛人的麵容就好。
    他曾經錯了太多，甚至險些失去了心愛之人，能在見到陸靖是上蒼待他的恩賜，他寧願用餘下的時間用心珍愛陸靖。
    “若我不陪著你，恐怕你更不知何時才能睡下了。”林曄抬手輕撫陸靖鬢間的白霜，目光愈加柔和隱隱夾雜著一絲傷痛。這一切皆是他的過錯，為何卻讓陸靖承受了近二十年的苦痛。
    陸靖伸手想去拿林曄手中的書卷，被林曄抬手避開用力扔在了一旁，“難道你還想再熬下去嗎？”
    “我看完這幾本就睡下。”陸靖輕拉林曄的袖邊似有一絲討好之意。
    “現在已經很晚了，你的病情剛剛有些起色，根本再經不起長時間的熬夜。”林曄看著陸靖執意的雙眼不禁提高了聲音，若是陸靖在積勞成疾，他這幾年的苦心調養就白費了，“你以為自己還是二十多歲，身強力壯可以肆意糟蹋嗎？”
    陸靖低頭看著衣袖下的手掌，白皙的肌膚有些鬆弛隱著淺淺的傷痕，“是啊，我年紀大了。”陸靖喃喃道，他抬頭看著麵前的愛人，容顏絕美如昔日那般年輕，歲月似乎未在林曄的麵容上留下太多痕跡。陸靖心中隱隱有些自卑，他越來越配不上少主了，或許早在當年他就未曾奢望過能站在少主身邊，但看著少主溫和的眉眼，他卻有些奢望能一直享受少主的溫暖。
    “不，阿靖不老。”林曄看著陸靖有些哀傷的雙眸，盡力搖頭，若不是當年的錯，如今阿靖又怎可能被病痛折磨得如此衰老。
    “我都年近五旬了。”陸靖伸手輕撫著林曄光滑如瀑的發絲，近來他的身體日益變差，他甚至不知道自己還能陪伴少主幾時，但若他離開了少主又能否承受得住巨大的傷痛。
    “我會陪著阿靖一起變老的。”林曄緩緩俯身趴在陸靖的膝上，雙手緊擁著陸靖的腰身。
    “好。”陸靖低頭輕吻林曄光潔的額頭，伸手扶起了林曄。
    林曄靠在陸靖懷中微閉上了雙眸，這樣真好，他寧願如此與阿靖共度一生，可他心知阿靖的身體情況，縱然他費勁心血，殘破的身軀亦無法痊愈了。林曄甚至怨恨他當年的殘忍，重傷了阿靖，在十年中不曾尋過阿靖一次。
    他錯過的不隻是那十餘年，還有阿靖的心。
    “少主。”陸靖擁住林曄的雙肩，他生怕懷中人多想，輕聲喚了一句。
    林曄起身對上了陸靖的雙眸，他微微笑了笑，“我有些困了，我們早些睡吧，那幾本卷宗你明日再看好嗎？”
    “嗯。”陸靖點點頭，起身站在桌邊收拾著桌上擺放的書卷。
    林曄看著陸靖單薄的身影，亦如當年在雨中掙紮前行的人，地上淌下了殷紅的血痕，他猛然起身擁住了陸靖的腰身。
    “怎麼了？”陸靖輕輕推了推林曄的手臂，豈料林曄越擁越緊，他看著林曄沉痛的雙眼，少主已經多日不曾如此哀傷了，亦或是他剛才的話激起了少主的傷痛。
    “阿靖一直好好的陪在您身邊，過去的那些就不要再提了。”陸靖伸手撫著林曄的肩邊柔聲道，他們現在在一起很好，過去的那些他早就遺忘了，然少主卻深深印在了心間，甚至每每憶起便自責不已。
    “我們一起離開京城好嗎，我想帶你去鄉下住一段時間，那裏環境清雅也有利於你的腿傷。”林曄擁著懷中消瘦的身軀，陸靖本就舊傷未愈若在日日操勞下去恐支撐不了多久。
    陸靖看著林曄眼中期待的神情，麵上有些猶豫，他又何曾不想與愛人遠離是非之地平靜的生活，然當年太師待他有知遇之恩，他曾承諾過忠心為朝堂效勞獻出畢生的心血，“新皇登基不足兩年，大多老臣告老還鄉，朝中人才短缺，我實不能離開。”
    “阿靖一心為朝堂皇上又可曾看到你的忠心，況且你不過是一個小小的督查使，在泥潭中的朝堂又有何作為。”林曄不禁重聲道。他看著陸靖在朝中掙紮多年，難道陸靖還未看透朝堂上的陰暗嗎。
    陸靖微微低下頭，他早年便有一顆抱負之心，然多年來他又做了什麼，皇上可曾聽過他的言辭。
    林曄看著陸靖暗淡的神色，心中一陣自責，他曾發誓珍愛陸崢，如今又怎能重戳陸崢的傷痛。
    “再給我幾年時間好嗎。”陸靖看著林曄眼中有一絲懇求，待朝中局勢穩定，他也能安心離開。
    林曄微微搖了搖頭，他並無心逼迫陸靖，對他而言隻要愛人在留在哪裏皆可，他的言辭隻為了陸靖著想。
    “對不起，我不能離開，若少主實在忍不下，就請您離開吧。”陸靖放下手，眼中溢滿不舍。曾經他是不曾想過能與少主相遇，但如今看到少主眼中的深情，他亦舍不得放下了。
    “傻子，我怎可能會離開你呢。”林曄緊握住陸靖的指尖，他已經傷害了陸靖一次，決絕不可能在放開陸靖，看著他在險惡的朝堂中艱難前行。
    “我不會去強迫你，無論發生何事我都會陪在你身邊。”林曄凝望著陸靖有些蒼老的麵容，餘生他甘願一直守在陸靖身邊，隻為了愛人。
    “少主。”陸靖的眼眸間有些濕潤，他甚至想自己何德何能可以得到林曄的心，擁有這一切他亦無憾了。
    林曄柔柔的撫了撫陸靖的麵頰，他俯下身抬袖掀起陸靖的衣擺，一雙白皙秀氣的手掌搭在陸靖膝上稍用力道的按著。
    “少主，不用了。”陸靖伸手按住林曄的指尖，日日堅持著三年餘了，他都有些厭煩了，更何況是少主呢。
    “沒事。”林曄麵上有一絲淡淡的笑意，白皙的麵容愈發有一絲美豔，他心知阿靖體諒他，然隻要能稍稍緩解阿靖的傷痛，他勞累一些也是無妨。
    陸靖微張雙唇咽下了口中的話，他的腿傷了近二十年，早就無可能痊愈了，少主的堅持不過是徒勞罷了，然他看著林曄眼中的一絲絲期望，卻有些不忍心說出。“我前些時日參加程大人的宴會，看見那位琴師的背影有些像書墨。”陸靖有些猶豫，書墨是堂堂家主，怎可能屈身為琴師呢。
    “他就是書墨。”林曄漫不經心的說，似毫無一絲擔憂。
    陸靖眼中有一絲驚異，“書墨心高氣傲怎屈身於程府。”
    “傳出書墨死訊的當夜，林家便易主了，書墨留在程府怕是頗有用意。”林曄扶著陸靖走向床邊，一雙眼眸波瀾不驚。
    當年他為了家主之位親手打斷了愛人的腿，如今書墨卻是因心愛之人而失去了一切，真是因果報應啊。
    “少主身為書墨的叔叔，為何不相助書墨奪回家主之位，而眼睜睜的看著書墨流浪在外。”陸靖低頭望著林曄。
    林曄微動丹唇，他已經不想在步入紛爭之中，他隻想與陸靖平靜的度過餘生。“我已經不是林家人了，他們如何都與我無關。”當年書墨既有能力在眾多子侄中脫穎而出繼任家主之位，如今亦可以奪回屬於他的一切。
    陸靖張口想責怪林曄的無情，但倘若林曄當真毫無感情，就絕不會擔憂情兒的安危，暗中將孩子接入府中撫養。
    “好了，別想那麼多了，早些睡吧。”林曄輕輕擁了擁陸靖。
    陸靖看著林曄美麗的麵龐微微點了點頭。
    林曄俯身湊近陸靖的麵頰，柔軟的唇瓣輕觸肌膚落下一吻。
    

    作者閑話：

    “阿靖。”衣衫緩緩滑落在地上，白皙的肌膚若玉脂細膩光滑，腰肢異常纖細，雙腿勻稱修長。
    “少主，不早了，睡吧。”陸靖將一旁的外衣胡亂披在林曄身上，側身盡力壓下腦中的一片春色。
    “阿靖，是不是我老了，變醜了。”林曄看著愛人淡漠的雙眸，心間有些失落，憂傷的坐在了一旁。
    “不是。”陸靖忙擁住林曄的腰身，掌下的肌膚略有些微燙。
    “那是為何，你最近都不肯碰我。”林曄傾倒在陸靖懷中，指尖劃過陸靖頸間的肌膚。
    “少主。”陸靖麵頰上一片緋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