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那天很熱，唐璐瑤的媽媽陪她，梁媛媛的媽媽也陪著她。她們在考場附近找了一家酒店供兩個女孩中午休息。唐璐瑤那天心態非常平和，絲毫沒有覺得緊張。說實話，近三年來能讓她覺得緊張的事隻有嚴逸出軌的消息和她的第一次。
    中午的時候，她躺在酒店的床上睡得很沉，比平時午睡都睡得沉，甚至還做了一個內容不壞的夢。梁媛媛卻說她緊張得沒能睡著。唐璐瑤想：高考有什麼值得緊張的呢？成績好的考高分，成績差的考低分，這是不會有太多誤差的命中注定。相比而言談戀愛太難了：這道題沒有規律沒有法則，好的開始不一定導致好的結果，對方的態度永遠是未知數X。然而這些都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你自己也會變，變得自己都不認識自己。多諷刺呢，我們掌控了那麼多知識，可卻掌控不了自己的心。
    高考結束後，唐璐瑤既沒有欣喜若狂的興奮，也沒有悵然若失的悲傷。她隻有一種難解的迷茫。好像高考結束，上大學，大學畢業，找到工作，這些都是沒有意義的。因為她最終還是要麵對那道她解不開的難題。
    分數很快下來了，唐璐瑤的成績剛剛夠上一本線。她媽媽逢人便說：“考得不好！考得不好！要是她再努力一點啊，準能上清華北大。這孩子就是鬼心思太多，聰明勁兒都沒用在讀書上。”唐璐瑤很想跟媽媽說：我不是上清華的那塊料，您清醒清醒吧！可她知道說了沒有用。媽媽心目中的她永遠是她樂見的那個樣子，而並不是真實的那個她。
    填誌願那天，唐璐瑤毫不猶豫填報了H市的一所大學，填完就離開了學校。班主任召集大家照畢業照，她假裝沒聽見，加快腳步走出了校門。
    剛才在人群中她遠遠看見了卓揚，但對方沒看見她。唐璐瑤沒有過去道別，隻在心裏默默對他說了聲抱歉。
    在這之前，唐璐瑤的家人，朋友，羅文航，都以為她會留在本市讀大學。現在她需要一個個對他們解釋，同時承受他們的驚訝，擔憂和失望。
    媽媽甚至說：“真想去外地的話為什麼要去H市，那裏有什麼好的？要不你再複讀一年吧，爭取考上清華。”
    唐璐瑤從來沒去過H市，她也不知道那裏到底是好還是不好。她隻是單純的想要離開家，開始一段全新的人生。
    告訴羅文航的時候，她是做好了他提出分手的心理準備的。就算不提分手，他也應該罵她一頓。然而他隻是驚訝，問了一句：“為什麼要去外地？”
    “分數不夠G大，讀C大又太可惜。所以選到外地去了，也是沒辦法。”唐璐瑤編了個理由搪塞他，反正料想他也不知道各大高校錄取分數是多少。
    “哦，這樣啊。”羅文航笑了說：“反正H市也不算很遠。我們還是可以經常見麵的。對吧？”
    “嗯。”唐璐瑤覺得他笑得很假。
    “不就是四年嗎？很快就過去了。”
    他說得輕鬆，唐璐瑤卻聽得越來越難過。
    這還是羅文航嗎？他為什麼不跟她發脾氣？為什麼不威脅她說：“你要是敢去！我們就玩完兒！”明明之前那麼反對孫謙學的做法，輪到他自己的時候他為什麼要委曲求全呢？
    唐璐瑤發現羅文航對她的感情其實比她以為的要深。是愛情讓人變得怯懦，變得漸漸改變了初衷。
    她愧疚得哭了出來。
    “你怎麼哭了？”羅文航忙勸慰她道：“你是不是怕我去找別人？我保證不會的！我會常去看你的，你相信我，瑤瑤。”
    唐璐瑤哭得很傷心。她在心裏罵自己虛偽，自私，淫蕩…但就是無法說出分手這兩個字。
    她知道他貪玩，世俗，頭腦簡單，偶爾會劈腿。但她也知道他是真心愛她。
    但她對待這段感情的態度是怎樣的呢？此時此刻已經無法再自我欺騙了。她喜歡跟他在一起，貪戀肉欲，回避爭執，舍不得扔掉，又沒有勇氣抓緊，隨隨便便找個人就想要代替他。這種種行為，隻能說明她不愛他，至少不夠愛他，或者說不敢愛上他。
    我還能愛上誰？也許再也不會相信愛情的存在了。
    唐璐瑤搬回了原來的家。學校旁邊的那處住宅被賣掉了。媽媽說爸爸的生意一年不如一年，他們家已經遠不如從前富裕了。如果不賣這房子，她甚至沒辦法負擔唐璐瑤大學四年的費用。
    盡管家裏經濟狀況並不好，暑假的後半段媽媽還是帶唐璐瑤去了Y市度假。
    唐璐瑤在Y市做了個新發型——一排齊劉海，加上拉直的披肩長發。她每天一個人在Y市繁華的商業區逛街，買了白襯衣，白T恤，白球鞋，白短襪。她最近特別癡迷白色，她希望白色可以讓她看起來不那麼沉重，她希望白色可以讓她重新開始。她決定不帶那些女人味十足的，或是樣式前衛誇張的衣服去新學校。這次她要當一個簡簡單單的女學生。
    開學報名的時候，是唐璐瑤的爸爸開車載著她們娘倆。他們從下午兩點出發，預計晚上七點能到學校旁邊的酒店。後備箱裏塞得滿滿的全是行禮，而唐璐瑤的心卻是空的。
    她看著車窗外或熟悉或陌生的街道，在心裏默默跟這座城市道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