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現在還喜歡蕭晨嗎，羅義自己也說不清楚，蕭晨或許對他而言是初戀，是一個開端，打開那扇門的開始。可世界上沒有多少矢誌不渝，除了那人再也不會愛上任何人的偉大愛情，至少他羅義羅大爺不是。
    門鈴突然響起來，羅義嚇了一跳，才反應過來是叫的外賣到了，懶洋洋應了一聲，鞋都懶的穿光著腳去開門。
    臉上習慣性的對送外賣小哥掛一個微笑，剛簽收完準備關門，這時一個人急急忙忙趕來，大聲喊道，“學長等一下！”
    羅義半邊身體探了出去，見是李小柏，將門打的大了些，側身讓他進來。
    李小柏靦腆的笑了笑，臉上紅撲撲的，不知是跑的還是急的，額頭上掛著汗，亮晶晶的襯的皮膚更加白皙光滑，讓人忍不住想捏他的臉。
    羅義是這麼想的，當然也這麼做了，他伸出手捏住李小柏的臉往外扯，跟逗貓似的。
    李小柏不好推開羅義，隻好在那含糊不清的講他來的原因，滿臉委屈又敢怒不敢言的樣子，看起來挺可憐的。
    羅義最煩別人嘰嘰歪歪說個不停，娘們唧唧的樣子，想逗李小柏的心思，也被他吧嗒吧嗒講個不停，掃了個一幹二淨。
    他用力將李小柏往屋裏一推，反身把門關上，不耐煩的掏了掏耳朵，去冰箱拿了一罐啤酒，拆開剛到的盒飯，自顧自津津有味的吃起來，而李小柏的話是一個字沒聽進去的。
    李小柏見羅義壓根沒在聽，忍不住湊到他身邊，盯著羅義的臉，神情嚴肅，可目光卻不由自主被羅義嘴邊香噴噴的盒飯吸引了，雖然他已經吃過了。
    李小柏咽了咽口水，努力將目光從那份盒飯上拔下來，緊張兮兮的說，“學長我馬上要開始準備畢業設計了，你說我該做什麼好”
    羅義從那份盒飯上移開，分了一份目光給李小柏，然後翻了個白眼，笑的毛骨悚然，“大爺我又不是你爹媽，你問我有屁用”
    李小柏被噎的啞口無言，臉又紅了幾分，急道，“我、我來問問你有什麼好的建議嘛”
    羅義心滿意足的打了個飽嗝，突然湊近李小柏，緊緊盯著他。
    李小柏被盯的渾身不自在，結結巴巴道，“你、你想幹、幹嘛”
    羅義卻不說話，抬起手像是要摸李小柏的臉。
    李小柏更緊張了，眼睛瞪的溜圓，大氣都不敢出。
    羅義勾起嘴角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手一轉去夠李小柏旁邊的一卷紙，沒骨頭樣兒坐了回去，窩在沙發裏，擦完嘴沒心沒肺的大笑起來。
    要說羅義這種帥哥，笑起來應該像電視劇裏男主角，英俊的臉龐嘴角含著一絲笑，桃花眼仿佛要將人融化，整個人閃著光，如天上降落凡間的謫仙……可羅義偏偏不是，眼角嘴角沒有哪一處不透著壞，讓人覺得一肚子壞水的囂張混蛋模樣。
    “真是浪費了一張好臉”，陳含一曾經這樣評價。
    李小柏緩了半天，才意識到自己再一次被捉弄了，氣呼呼的說了一句，“我看一下你的電腦”，然後去了羅義的房間。
    羅義也沒攔著李小柏，拿起放在旁邊的冰啤酒喝了幾口，實在太飽喝不下，隻好皺著臉放下了。看來羅義和李小柏還真挺熟的，李小柏更是熟門熟路，一點也不客氣，別說是見外了，跟剛進門羞澀靦腆真不是一個人兒。
    過了一會兒，李小柏黑著臉出來了，吭哧了半天終於把話給憋溜了，“你畫的那裸男，怎麼瞧著眼熟呢”
    羅義瞧了一眼牆上的鍾，快八點了，不知是沒聽清，還是打算含糊過去，隨便應付道，“嗯嗯，你說是就是吧”，顯得十分心不在焉，起身準備將李小柏送走。
    李小柏被一路推到門口，羅義好像很著急趕他走，李小柏話沒說完，屁股都沒坐熱乎呢，見羅義打發什麼似的趕他走，一急之下堵在門口不走了，擋住門把手愣是不讓羅義開門。
    這時門鈴突然響了，兩人嚇了一跳，拉扯的動作停了下來。
    “是陳含一回來了，別鬧”，羅義趁李小柏走神，一把扯開他，去開門。
    “今天這麼……”，羅義的話卡了一半，愣在了門口。
    來的人是蕭晨。
    李小柏背著門看不見是誰，他轉身湊了過去，和羅義一樣也愣住了，不過他不是驚訝，而是……
    我去，這不是剛剛看的羅義畫的裸男嗎，他們是什麼關係啊，李小柏徹底驚悚了，差點兒脫口而出裸男倆字兒。
    三個人就這樣愣著站在門口，氣氛突然變得有些奇怪。
    其實羅義剛剛收到了蕭晨的短信，說“我想見你，有話說”，他當蕭晨是說笑的，沒往心裏去。
    沒想到蕭晨已經到了門口。
    李小柏眼睛在羅義和蕭晨之間打轉，覺得他們肯定有很多話要說，老半天正事一件沒辦，趕忙就識相的溜了。
    “你不是今早才走嗎”，羅義摸了摸鼻子覺得有點尷尬，見蕭晨沉著臉不說話，隻好隨口扯了一句，“你吃飯了嗎”，問出口覺得自己純屬沒話找話。
    “我吃了”，蕭晨有點心不在焉。
    那你來我這兒做什麼……羅義在心裏嘀咕道。
    “我月底要調去北京了……”
    羅義沒想到他要說的是這個，心裏不知怎麼的有點不是滋味，懷疑自個是不是吃的太飽，噎到心那塊了堵的慌，口裏卻笑著說，“那不錯啊，恭喜”
    蕭晨說出口就後悔了，明明一個電話能說清楚的事情，大晚上的還跑到他這裏，非當著麵說，頓時覺得自己太矯情。看羅義那副吊兒郎當可有可無的樣子，心裏發酸，這人錢到手了，自然是想把自己甩的遠遠的，再也不要見到才好，現在自己這不是犯賤是什麼，語氣也冷了下來，“你沒什麼話對我說的？”
    羅義愣了一下，瞧出蕭晨不對勁，覺得他簡直是莫名其妙，明明找他來的，自己不說反倒要他說，真不知道是什麼毛病，害他期待了老半天，不太高興的回答，“說什麼”
    “你……”
    “難不成走前想再來幾炮，好啊，有錢就行”，羅義沒骨頭似的躺回沙發裏，眼睛半眯著懶洋洋說道。
    蕭晨“騰”的一下站起來，臉色變的十分難看，他今天本來是想問羅義的看法，想在去北京之前確定他們的關係，他想了一整天，才發現自己並不想和羅義斷了聯係，他想保持下去，或許不是一天兩天這麼短，他想更久……
    可羅義剛才的話，像一盆冷水向他兜頭潑來，從頭冷到底，在他心裏他們之間的關係隻有……隻有床伴這種滿足生理需求，人財兩清彼此不相欠的的關係嗎，那他蕭晨在羅義眼裏算什麼……
    蕭晨氣的胸膛上下起伏，那些話似乎就要脫口而出，他張了張嘴，見沒有任何表情的羅義，憋在心裏快要爆炸的話，隨著滾動的喉結，落進肚子。
    門啪的一聲被人用力關上，窩在沙發裏的羅義，終於抬了抬眼皮，覺得心像被一根細繩勒的死死的，快要喘不過氣，他極慢的起身，將冰箱裏的啤酒都抱出來，靠在沙發上一口一口的灌。
    眼睛漸漸紅了，一滴眼淚順著眼角滑了下來，羅義狠狠抹去，咬著牙罵自己，“哭什麼，跟女人似的”，仰頭猛灌了一口啤酒，嗆到氣管裏咳的死去活來，滿臉眼淚。
    兩年前，向羅先革坦白出櫃這件事，被羅先革毒打一頓趕出家門的羅義，在已經與羅先革離異多年的親媽宋小玲那住了一陣。那時羅義傷的不輕，左臂被打的骨裂，身上還有其他大大小小的傷，確實養了很長一段時間，知道姐姐羅萱不放心自己，會找勸他回家，狠下心幹脆和羅萱斷了聯係，躲了羅萱差不多有一年。
    羅義畢設做的不錯，很早和一家出版社簽了合同，也算有了正式的工作，搬出寢室前同室友聚餐，然後去了後街的一家酒吧，出來時終於被不知等了多久的羅萱逮住了。
    出事那件事時，羅義來不及跟羅萱將事情講清楚，後來更沒有解釋打算，說是自己看開了，活的開心就好，不介意別人的看法，到底還是沒有看開，至少心底是不敢麵對羅萱，怕連她都認為自己有病，特惡心……才會連聯係也斷了，躲了羅萱那麼長時間。
    表麵上的不在乎，我行我素，豁達自由，不過是他築建起來，隔絕其他人眼光，保護其實惶恐不安的自己的外殼而已，羅萱就是他的一個軟肋，即使偽裝的再強大，麵對她潰不成軍。
    自從長大了，姐弟倆從未像那一天好好談心，倆人仿佛回到了初中，羅先革和宋小玲吵著離婚時，姐弟兩個人互相摟著，不想對方難過，聊了一晚上，說林小露的花裙子，隔壁王冬冬又偷吃了他媽媽做的紅燒肉，班上劉虎兒躲廁所抽煙被教導主任逮住了請家長，學霸李子俊期中考退步了兩名家裏沒收了他的遊戲機……聊到兩人靠著睡著了。
    羅義和羅萱從餃子館出來時已經快半夜十二點了，羅義擔心羅萱大晚上的回去不安全，要送她回去，羅萱看著羅義臉凍的紅通通的，怕他凍著感冒了，要羅義早點回去，說有人送她回去。
    這個時候羅義才看到從車裏下來的蕭晨，那時他的心像是被人抓了一下，一種很奇妙的感覺爬滿全身，讓他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好像很久沒有見過他了，羅義想。
    喜歡蕭晨不是已經過去很久很久了嗎，剛剛的感覺又是什麼呢，羅義自己也不清楚，或許是那晚風太大。
    如果真的喜歡，是什麼時候開始的呢，是一起打乒乓球時被汗水濡濕微卷的黑發？是爬山時伸來的整齊修長的手？是樹蔭底下熟睡落下細碎陽光的側臉？是那一句“我跟你在一起時挺開心的”，還是……
    有些事情來時不曾察覺，去時握住飄走的一絲尾巴，看著空落落的掌心，才知道原來它已經存在了那麼久，而自己從未注意，望著它最後的一點痕跡，心底終於緩慢而持久的鈍痛。
    所謂喜歡過蕭晨，所以他花心又專情，放縱自己喜歡別人，隻不過是那些人身上都有他的影子。
    當失而複得，才知道原來他啊，好像一直在心底。
    那天夜裏兩人都喝多了，羅義拚命的灌他，蕭晨後來喝不下，跑到洗手間吐的雙眼發花，才覺得胃裏好受些，他拉起倒在沙發上不省人事的羅義，將人拖回房間睡。
    他原本是不清楚羅義那事兒的，他們已經好久沒聯係了，直到羅萱找到他，說了羅義被趕出家門的事，求他幫忙找羅義，因為羅萱實在是沒有辦法了，蕭晨在那個時候才知道羅義的事情。
    後來蕭晨和羅萱終於在後街酒吧見到了羅義，姐弟倆個人似乎談開了，羅萱因工作離羅義太遠，拜托蕭晨照顧羅義。
    蕭晨以為羅萱之所以會托付他，是因為他與羅義同城，不是很遠的緣故，其實羅萱想的是，既然無法改變羅義，不如讓他快活一些，她希望羅義有喜歡的人陪著，不會再亂來。
    這些心思蕭晨自然不知道，再一次見到曾經那個熟悉的人，記得那時天很冷，羅義鼻子凍的很紅，半張臉埋在米白色圍巾裏，頭發被風吹的亂糟糟一片，他們的目光就在那一瞬間相撞。
    見羅義沒有要打招呼的意思，蕭晨抿緊嘴角，心裏繃了一下，沒來由的有點生氣，又不知這無名的怒火從何而來，他一句話未說，送羅萱回酒店。
    臨走時，羅萱輕輕拉住他的胳膊，猶猶豫豫開口說，“其實……其實羅義人挺好的，我希望你能多照顧照顧他，他……”，羅萱不安的搓著手接著說，“他見到你挺高興的其實”
    蕭晨突然想起那年一起爬山時，自己那句“我跟你在一起挺開心的”，那人羞澀靦腆的笑了一下，低頭小聲道，“我也是……”
    “好”，蕭晨鄭重答應下來，心底一絲奇怪的感覺漸漸漫上來。
    蕭晨半拖半摟著將羅義送回房間，一番折騰下來已經累的沒有了力氣，坐在羅義床邊休息，他起身準備去客廳睡沙發，腦袋裏嗡嗡一片，酒勁上來了，整個人暈乎乎的起不來。
    身後的人，似乎不舒服的哼了一聲，蕭晨後回頭，不防撞進羅義睜大的雙眼裏，羅義滿臉紅暈，一雙眼睛此刻亮晶晶的，一眨也不眨的定著他。
    蕭晨的心仿佛漏了兩拍，又狂跳起來，他不知道羅義是真醒了，還是醉糊塗了，試探著問，“你覺得怎麼樣，不舒服嗎”
    羅義沒有回答，眼睛還是不眨的盯著他。
    蕭晨懷疑羅義是不是醒著，伸手想摸一下他的額頭，還未碰到，就被羅義捏住了手腕。
    蕭晨想抽回手，羅義死死捏著不讓。
    兩個人僵持了很久，蕭晨以為羅義又睡著，準備抽回手時，羅義突然開口了。
    “我喜歡你”，他說。
    蕭晨的手抖了一下，喉結上下滾動，他沒聽清似的問，“你說什麼”
    “蕭晨，我喜歡你”，羅義說。
    蕭晨猛的抽回手，不再看羅義，當他剛剛說的是醉話，喝了那麼多酒不是醉話，是什麼……他的心漸漸涼下來。
    羅義從身後抱住準備起身的蕭晨，兩個人頓時不穩向後倒去，滾作一團。
    羅義整個人騎在蕭晨身上，將他的手按在身體兩側，臉貼的很近，溫熱的呼吸噴在他的臉上。
    “羅義，你發什麼瘋快起來！”，蕭晨隻覺得兩人的姿勢曖昧，想掙開他的手，將羅義從身上掀開。因羅義是騎跨在他身上的，動作間下麵似乎碰到了一個硬邦邦的事物，他的臉一下漲紅起來，腦袋一片空白，什麼話也說不出口了。
    羅義低頭舔了舔蕭晨滾動的喉結，引的身下的人身體緊繃起來，他沿著下巴一路輕咬，含著蕭晨的軟軟的耳朵吸吮舔咬，看著他緊抿的唇，試探的吻他的嘴角。
    蕭晨側過臉，一片柔軟掃過他的臉頰，引起一陣酥麻，身側被按住的手不自主的抓緊了床單。
    他想問羅義，是認真的嗎。
    “我是認真的”，羅義放開束縛他的雙手，捧著蕭晨的臉，神情認真而嚴肅，眼裏黑沉沉的濃的化不開。
    蕭晨一震，一顆心沉甸甸的似乎被什麼給墜著，無處安放，他開口問，“你……”
    羅義迅速捉住那微張的雙唇，吞下他接下來的話，侵入了進去，托起蕭晨的後頸更加深入，極盡品嚐想要吞吃入腹。
    兩人呼吸漸亂，羅義離開蕭晨的唇，緊緊摟著他，臉埋進他的頸窩，忽然像個小孩子一樣哭起來，很快打濕了蕭晨的肩。
    “你是不是挺討厭我這樣”，羅義哽咽道，帶著鼻音含糊不清。
    蕭晨摟住他腰間的手，抬起安撫地撫摸著羅義的頭，那顆始終墜著的心終於落了地，他親吻羅義的鬢角，聲音輕柔，“我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