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緣起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靈動，飄逸，清雅。繁響的鈴聲，輕雲般慢移，旋風般疾轉，舞出詩中離合悲歡。
    舞罷，掌聲響起，驚起鳥雀一片，她含笑轉身，原是子都。
    “將心允我罷，我娶你過門。”
    舞啊，感想你賜予我良人。
    將真心允你，便是成這孤魂野鬼啊，也心甘情願。
    月光透著寒氣，她失了心，因著心頭的怨，瘋了魔，自成了天地間不上不下，不死不滅之物。
    我的子都呐，握著這顆濁物，就莫再放開了。
    始終
    叩開胭脂奩，指尖輕點，後留連於這張青春煥發的臉頰上，沾些花瓣磨成的粉，勻染在眼角，唇珠，眉筆在眼瞼與眉間飛舞著，勾勒出一張靚麗美豔的皮，她仔細端詳著，時不時點點頭，幾經修改，才滿意的將皮披到身上。這張皮，不知道他還認得嗎？這偷心的小賊，害得我好苦，他若真不昧良心，又何故棄我而去？空了百年的胸腔啊，今兒終於會填滿了。你會聞見我身上的腐臭嗎？我頑皮的狡童啊。
    煙雨蒙蒙，似浸了水的墨畫，這廝帶著美豔的皮舉傘立在雨中，和著雨，暈染入畫。宛若畫中仙，真真是浮生真宜假，又何為真，何為假之說？
    和風邀著幾縷青絲，糾起尾梢，難分難解，陰陽相糾纏。
    我來赴前世留下的約，你來還今生糾纏的結。
    遠處，到近處，豆大的影子慢慢放大，這閻羅王是沒有瞞騙喲。近了，近了，啊，我心愛的狡童，你可知我等你了幾世？
    她的雙眼死死盯著愈來愈近的男子。這便是那人的轉世罷。
    啊，還是一樣的容貌，即是化成灰啊我都認得，這玉麵書生的樣子，溫柔而又殘忍，當年胸膛被剖開的痛楚又慢慢的順著心窩，爬滿了全身，痛的她直打哆嗦。她的胸膛愈發空虛起來。
    見到來人隻有幾步之遙，她便迎了上去，書生眼裏染上驚豔，她的胸腔又是一陣酸楚。哎，罷了罷了，世間男子皆偏愛美色，你又如何指望著你的子都不是這樣呢？她心裏自嘲道。莫再與他糾纏了，隻盼將她的心還來，脫了這不上不下的身，好無怨無恨的上了奈何橋，喝下孟婆湯，忘了這滾滾紅塵罷。
    紅塵一生，漫天悲哀。
    她對這玉麵書生道：“公子可是要進城去？”
    書生紅著雙頰：“是。”
    她笑著紅了雙眼，楚楚動人，她清楚這皮囊的美豔，心中暗暗給書生下套，說道：“公子可否伴奴家一道裏進城，煙雨大，怕是奴家再走下去便要迷路了。”
    果不其然，書生就被這搖搖欲墜的淚珠子給迷暈了，暈呼的便點了點頭，應了下來。
    兩人一前一後的走著，她隔著水霧看她的子都，便是隔著一生看他的容貌，隔著一世給他一片癡。
    雨勢漸大，霧氣更深，站在他的身後，都仿佛能感受到他砰砰的心率，讓她著迷的，心率。她忽得想起從前他們共同編曲創作的一首曲兒，便不禁輕哼了起來：“庭院深深深幾許，楊柳堆煙，簾幕無重數。玉勒雕鞍遊冶處，樓高不見章台路。雨橫風狂三月暮，門掩黃昏，無計留春住。淚眼問花花不語，亂紅飛過秋千去。。。。”曲調惆悵悲涼，婉轉淒美，她不禁又憶起，曾送出一顆真心，他棄之不理，孰料，他要的竟隻是一顆亂跳的濁物。問世間，情為何物，隻教人生死相隨。
    書生聽此歌曲，忍不住回過頭，問道：“姑娘何故唱得如此悲。。。”“涼”字消逝在舌尖，被吞咽進了肚子，眼前哪裏是什麼美豔的女子啊！書生嚇得一口氣沒咽下去，憋進了嗓子，生生白了那俊俏的臉。
    隻見原先宛若畫中仙般的人兒，真真是跌進了水池子裏——將顏色暈了開來。淋濕的頭發濕漉漉的貼在臉頰便，在臉頰上暈染出墨色的痕跡，墨色的眉，朱色的眼角，唇珠，桃色的臉頰等等色彩，甚至是賽雪的膚色，都慢慢順著下巴滴落了下來，一股腐臭味彌漫了開來。
    書生手無縛雞之力，呆板的要命，哪裏見過隻在野錄上讀過的女鬼，當下失了禁，兩股戰戰，愣愣地看著眼前緩緩走來的女鬼，兩眼一翻險些要暈過去。他瞪大眼珠，直直看著在他麵前的女鬼，屏住了呼吸。女鬼身上的惡臭刺著他的鼻腔，一陣辛辣蟄得他兩眼猩紅。女鬼枯瘦的手撫上他慘白的臉頰，那雙手竟充滿了不舍與憐愛，書生簡直要被自己的這個認知嚇瘋了。
    那雙手從臉頰移到脖頸處。感受著那裏的脈搏劇烈地跳動著。啊，多麼脆弱啊，隻要輕輕一用力，他的眼睛就永遠的閉上嘍。
    猩紅的液體從女鬼空洞的眼眶裏蹦出。原是狂夫，何為子都？
    “一懷愁緒，幾年離索。錯，錯，錯！”仰天長歎，尖銳的音調刺破了書生的耳膜，鮮血隨之流出。
    長歎過後，瞧也不瞧書生一眼，伸出尖銳的指甲，衝著心窩出，猛地刺破皮肉，抓住還跳動歡快的心，掏了出來，噗通，噗通。。。
    書生驚坐了起來，內衫被驚出的冷汗緊緊吸附在身上，摸了摸自己的心窩，感受著那裏的跳動，他緩緩舒出一口濁氣，聽著雨拍打在房簷的聲音，他有些驚魂未定，轉眼所夢之事便忘了大半。估摸著時辰差不多到了，急忙洗漱了一下，撐著油傘向城裏趕去。山澗中，漸漸回響起：“庭院深深深幾許，楊柳堆煙，簾幕無重數。玉勒雕鞍遊冶處，樓高不見章台路。雨橫風狂三月，門掩黃昏，無計留春住。淚眼問花花不語，亂紅飛過秋千去。”一曲悲涼。
    

    作者閑話：

    短篇腦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