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安鈺一時間竟然啞然無語，心中極度震驚，卻隱隱的生出果然如此的想法來，畢竟這麼些年，裴氏的所作所為便是隱隱透著與侯府撇開關係的意思。
    裴氏看他一臉茫然，那似懂非懂的樣子讓本就青澀的少年又多了幾分孩童的憨直，心下一軟，伸手摸了摸安鈺的頭，笑著溫語：“罷了，你也不必糾結這其中緣由，這牽扯到一些陳年往事，你知與不知事情都不會改變，興許不久後便會發生一些事情，我兒莫要大驚小怪，知道嗎？”
    陳年往事嗎？既是陳年往事，又怎麼會牽連到如今？
    安鈺乖巧的點了點頭，嘴上應著心裏卻是忍不住暗自琢磨，他雖然早就隱隱察覺看似柔弱的娘親骨子裏卻是頗為強勢的，卻不想當真在某一天遽然麵對這股子強勢時，會如此讓他吃不消。
    “娘說不問兒就不問，”反正他終歸有知曉的一天。安鈺忽地燦爛一笑，抬眼望著由遠及近的江嬤嬤，循著空氣中淡淡的香味兒吸了好幾口氣，大聲嚷道：“嬤嬤，快點快點，少爺都快要餓死啦。”
    裴氏原本到了嘴邊的話，卻是情不自禁的轉了一個彎：“跟個猴兒似的，沒點兒大人樣。”
    “哎，少爺，您慢點兒吃，”江嬤嬤麻利的擺好碗筷，笑得眯起了眼睛：“夫人說錯了，少爺這是精氣神兒好。”
    安鈺也大咧咧的揮揮手，頗為豪邁的道：“娘誒，您生的可是個兒子，不是那嬌柔造作的女兒家。”以往這副做派安鈺是不敢顯露出來的，裴氏對他禮儀上的教導向來頗為嚴厲，不過眼下，因著裴氏剛才顯露出的那種完全不同以往的性情，卻是讓安鈺不知不覺之中便放開了自己，也露出了往日裏不敢露出的一麵，倒是看得裴氏頗為好笑。
    一碗蒸肉兩碗白飯，到了安鈺跟前兒，那可真的是小菜一碟，三兩下就去了大半。吃得太快，吃相難免就有些不好看，裴氏終是忍不住說了他幾句注意禮儀的話，安鈺這會兒卻是不愛聽這些，他雖是狼吞虎咽的模樣，暗自卻是留了心的，見裴氏與江嬤嬤使了好幾個眼色，似是在傳遞著某種信息一般，便知她們主仆二人有私密話語要講，當即扔下碗筷，一溜煙兒的就竄了出去，跑了大老遠，方才吼著回了一句：“我還有事，忙去啦。”
    “這混小子。”
    裴氏氣得直拍桌子，江嬤嬤卻笑妟連連：“少爺這般年紀，正是貪玩的時候，活潑一點方才是好事呢，夫人啊以前是將少爺拘得太狠了。”
    “連你也這麼說，也就趁著他年紀還小，方能管束得住幾日，你瞧瞧剛才他那猴樣兒，我才剛剛露出一點苗頭，他立馬就露了本性。”
    裴氏伸手壓了壓鬢角，歎氣：“鈺兒這性子可真說不上好，我若不這麼拘著他，指不定早就翻天了，你也知道，我們的處境可是越來越不好了。”
    聞言，江嬤嬤麵上的笑容刹時就沒了，眼底隱隱劃過一抹仇恨，啞聲道：“那些人……忍不住了？”
    裴氏苦歎：“前幾日宮裏來了人，和那位單獨說了好一陣子的話，雖說以往這樣的情況也不是沒有發生過，但這一次我卻隱隱感覺到了不對勁，隻怕是……”
    “她已是當家主母，風光無限，卻是還想要做什麼，他們那一家子人，心腸怎麼就這般歹毒。”
    江嬤嬤恨聲咒罵，裴氏卻是輕輕搖頭：“妻妾相爭，後宅陰司，本就最是黑暗也最是尋常不過，更何況當初是那麼個情況，這可不單單是後宅之事，我們的敵人也不止這麼一家，可這一家卻是最要命的，這些年我一直低伏做小，到如今已是極限，鈺兒越來越大，他那身子，眼看著……”
    江嬤嬤麵色又是一變，有些勉強的辯解：“都說半大小子吃窮老子，雖說少爺吃得是多了一點，胃口也是好了一點，但……許是長身體罷了……”
    裴氏苦笑：“這話就連鈺兒自個兒都不信，我剛才就這是般說的，可是他心底卻是已經開始懷疑自己身體出了問題，這孩子，心裏怕是有他自己的成算。”
    “所以夫人您才會忽然變了態度？”江嬤嬤恍然大悟：“隻是夫人又何必說得這般人雲亦雲，少爺能懂嗎？”
    “不懂也無所謂，心中存著事情的人總是比胸無一物的人要強大許多，既然無法直接告訴他緣由，便想辦法給他提個醒，隻要心中有了提防，總歸是好的，便是有一日，他無意中知曉事實，就算我這個當娘的不在身邊，他亦能安然處之。”
    說著這話，裴氏微微垂目，掩住了眼底閃過的一絲厲芒與決然。她的兒啊，若是有一日，知曉了他身為男兒卻可以如同女子一般孕育生命，該是何等的驚濤駭浪？野史傳聞落到了自個兒身上，何等殘酷！
    她隻盼，她的兒能夠邁過自己心底的那道坎兒，一生順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