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上塗著猴屁股似的胭脂，嘴唇抹著嫣粉，發髻中央上戴著一堆紅色破舊絹花，旁邊竟然戴著一隻粉玉簪子，身上穿著紅石榴的百褶裙子，鵝黃盤扣領兒子上衣。
    “哎！周阿姆啊，不是我王媒姆不盡心，你家哥兒也太不會來事兒了！和人家小子半句不吭，端茶也灑了人家林阿姆一身，哎……”王阿姆一屁股坐在飯桌前，抱怨著。
    周阿姆瞪了一眼周鶯，勉強賠笑：“他王阿姆，我家哥兒沒見過幾次這樣的事兒，要不怎麼能托您幫著給瞧瞧找找呢？”
    殷鈺看這個王阿姆和那天賣雞蛋的王阿姆又不是同一個人，又穿紅著綠的頭戴大紅花，原來是給周鶯做媒的。
    周鶯看起來心情不好，一回來就摘下頭上的花和粉玉簪子，默不作聲的去裏間兒，也不招待王阿姆。
    “喲！你們這夥食兒不錯啊！我給你們家大哥兒跑前跑後的，十個銅板的媒錢你們還欠著我呢，前幾天是魚兒這回又來大肉了？”尖酸刻薄的尖細聲音音量極大。
    殷鈺見王阿姆大呼小叫的，氣焰囂張。可周阿爹和周阿姆一家都沉默著，周阿爹握著雙手，吱唔道：“那什麼……他王阿姆，您放心，這媒人錢我們一定給您，可您的規矩不是做成親事兒才一起——”
    他還沒說完，王媒姆譏笑道：“就你們家哥兒，做成別人家的哥姆花費我多少時間能耐，你怎麼也得多給一兩個銅板做辛苦費吧？這點兒事兒也不懂，怪不得你家哥兒嫁不出去！！”
    周阿姆一聽這話，臉色立刻變了，剛想張口回說，就被周阿爹按住腿。
    王媒姆見沒人反話，說的更來勁了：“你說說你們做阿姆阿爹的，自家哥兒相親也不知道給買點好頭飾，還是我現給添的。人家林小子的阿姆給他添上那麼好的粉玉簪子，他還不要？要不是我在一旁說和，人家林阿姆一生氣，這事兒早吹了！林家可是莊子上的大戶，你們家可別錯了意，林小子年歲雖大了點，可也是頗有能耐的人物，幫著家裏管賬管農的，都是一把好手兒！你再瞧瞧你們家的，都多大了？看見人兒也不知道熱乎些，讓林家怎麼想？好像配不上你們這家子的，一起子破落戶，怎麼連個規矩理兒都不知道呢？瞧瞧人家……”
    數落滔滔不絕，聽的殷鈺耳朵腦子都鬧心，隻想把這聒噪的醜蟲扔出去。
    “他王媒姆，你也沒用中飯吧？不嫌棄就吃點兒吧？”周阿爹不知什麼時候點燃旱煙杆兒，見王媒姆終於喘口氣兒歇息的空檔道。
    這時候，周鶯也出來了。臉上沒了脂粉，穿著青色衣裙，頭上隻用綠色發繩兒係在發髻上，很是素雅幹淨。
    他坐到周阿姆身旁，默默給王媒姆盛了一碗玉米糊。
    那王媒姆早就饞桌上油乎乎香噴噴的臘肉了，一雙筷子攪和來攪和去，專挑臘肉吃。殷鈺皺眉撇頭，這種人最令人厭惡。小孩子貪吃無知也就算了，一個這麼大的人了，還貪小便宜。那麼攪和了，別人怎麼吃呢？
    周鶯安靜的就著鹹菜吃了碗粥，放下碗筷，從袖子裏拿出粉玉簪子和絹花。
    “王媒姆，這些東西您的您就拿回去，這跟簪子是您硬是收下的，我不要還麻煩您還回去。”周鶯聲音和表情都很冷很硬。
    王媒姆也挑幹淨肉了，拿出紅帕子抹了抹嘴，裝作和藹道：“你這孩子怎麼這麼倔呢？林家那麼好的條件，當人家妾哥姆怎麼了？隻要以後受寵，再給林小子添兩個大胖小子，他家的主哥姆遲早是你的。”
    周阿姆驚呆了，驚訝又憤怒：“妾哥姆？王阿姆這是怎麼回事兒啊？我家就算再窮，也不能把哥兒給人家當妾啊！！你給我家做的這叫什麼親事兒啊？！”
    周力也站起來了，到底年輕氣盛，怒道：“王媒姆，我哥兒弟的婚事，就算再不好也不能給人家做小啊！”
    王媒姆謔地站起來，叉腰尖刻道：“親事兒哪有那麼容易的啊？！你家哥兒都快十八了，差不多的小子別說娶親了，連娃兒都有了，還想著嫁給好小子做主哥姆？就你家著窮相，連根像樣簪子也沒有，長得也不好，找個這樣人家就算不錯了！不高興別找我王媒姆啊，我告訴你，這十裏八村兒的，就數我做親事兒準當兒，你家哥兒不答應就等著做一輩子老哥子吧！”
    周力氣的怒叫道：“你滾出我家去，以後我家鶯哥再不用你做親事兒！！！”說著就衝過去把王媒姆推了半個跟頭，差點栽倒在地。
    “嗚……嗚……”
    周阿爹拉住周力嗬斥他別亂來，周小蘭害怕的蹲在地上大哭。周阿姆也抱著周鶯哭，屋子裏亂作一團。
    “好啊……好啊！你們欠著我的媒錢不說，我……我好容易給你家做成親事兒，你們不感謝還打人？！我要去找裏正村長告你們去！！！”王媒姆被嚇得聲音明顯小了虛了很多。到底是答應林家說和一家哥兒給他們做小，沒經過周家的同意。這會兒看周家龐大腰圓的大小子怒了，也不敢再罵了。
    “啊——”
    周鶯突然皺眉大叫一聲，聲音嘶啞著眼眶通紅。
    眾人都安靜下來，看著他。
    周鶯喘氣平息著羞恥憤怒的心情，走過去把王媒姆扶起來。
    他平靜道：“王媒姆，這些日子謝謝您也辛苦您，媒人錢我暫時欠著，賺了錢一定給您送去，我哥哥年輕衝動冒犯您，您也別和他一般見識，但林家的事兒，是絕對不行的，您不用再說了。我的事兒以後就不辛苦您了。”
    王媒姆指著周鶯鼻子，不滿道：“哼！你以為就你一個人選呢？西頭張豆腐家的小哥兒也願意呢，我是好心，你和你家裏人眼睛都糊了馬糞，好好好，我以後都不管你家的事兒了，可媒人錢，你現在就得給我！！”
    周鶯咬唇，死死瞪著王媒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