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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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六德為本,以六律為音,故詩有六義:一曰風,二曰賦,三曰比,四曰興,五曰雅,六曰頌。
風雅頌,賦比興,文人墨客心中的一份才氣,一份風流,一份灑脫,一份清幽。
風雅樓取之其意,實則也稱風雅頌,之所以叫做風雅樓不過是為了方便人們口耳相傳。
此時風雅頌前,燈火百丈門庭若市,來往的人老少不一身份不同,有儒衫長服的少年才俊,有錦袍華衣的風流公子,有羅裙蹁躚的如花美眷,有儀態莊重的侯門小姐,布衣百姓達官顯貴於今夜齊聚一堂…
“就是這了”寧樂依輕笑,望著眼前的三層小樓,又回眸詢問少年,話語間帶著幾分討好“怎麼樣”
雖然是在夜晚,但勝在燈火通明放眼望去,三層小樓古樸素靜,飛簷翹角玲瓏有致,黑如墨錠的牌匾上澱青揮灑的三字,離而不絕骨氣洞達,風雅頌既有其意也得其韻。
“風姿卓越,清雅之極”一語雙關,也不知是讚人還是歎景。
寧樂依羞紅臉,嗔怪道“哥哥”
“書法大家題字,黑楠木做匾,這風雅頌好大的手筆”少年嘴角噙笑,黑白分明的眸子愈漸深邃。
看著眼前的少年,寧樂依忽覺陌生,逃避似的踏前一步“哥哥,走吧”
剛及門前,迎客的小廝立刻拱手一禮,寧樂依掏出請貼遞上,熟練的動作顯然是早有準備,少年晲她一眼,她回以淡笑。
小廝翻開細瞧了幾遍,又抬頭打量了兩人一番才單手虛引,邀兩人往後院行去。
直到行到走廊盡頭,停在一間雅室門前,小廝推開了門,才轉過身來垂首長揖“寧小姐請”又恭敬的追問道“怒小人多嘴,這位公子的請貼?”
少年未遞交請帖顯然沒有,剛才在外間人多嘴雜未免失禮,他不好貿然詢問,現下隻他三人倒可以盤查一句。
寧樂依撇嘴目露不耐,沒想到風雅頌這麼講究,猶豫的看了看少年,烏眸一轉正正經經答道“他乃隨從”
話一出口明顯胡謅,小廝人微言輕不敢在過多追問,隻匆匆掃了少年幾眼。
那少年氣質出眾,長身立於廊下,便宛如一幅畫卷,這樣的人物比之尋常所見,有過之而無不及,是以舉止越發恭敬“請小姐公子稍坐片刻,小人這就去喚先生來”
待小廝走遠,寧樂依輕笑,揶揄道“不錯,不錯,奴顏媚骨倒頗具眼色省得麻煩”
少年站在門外,聽到聲音看了她一眼,嘴角掛著淺笑“識時務者為俊傑,何況是在天子腳下權也勢也”
“近來世族治家愈嚴,家規之下誰敢恃勢淩人”寧樂依撇撇嘴,少年話中意味,令她生厭“哥哥,休要胡說”
她為人單純,卻並非不知事,少年種種異樣,她看在眼裏記在心上,猶豫片刻斟酌道“風雅頌久負盛名,若哥哥有意取士不如由此入第”
風雅頌大家之風,備受世人推崇,若借勢而起必能事半功倍。
“寧征言是瞧不起一介布衣,還是你看不上,怕我辱沒了寧府名聲。”一瞬不知是否錯覺,少年掃來的眼神淩厲如刃。
“哥哥”寧樂依脫口喚道,不假思索的搖頭“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
她眼神惶恐臉色瑰紅,交握的雙手死死攥緊,呐呐解釋道“我是怕盛名累人,到時候你別無選擇”
明知她是擔心卻忍不住情緒外泄語氣刻薄,看著驚弓之鳥的她,少年溫和一笑,安撫道“傻丫頭,這般不驚嚇與你開玩笑罷了”
寧樂依長舒一口氣,懨懨瞪一眼少年,咬牙切齒道“你怎麼這般討人厭,與你說正經事,竟作弄人家。”跺跺腳,冷哼一聲,轉身進了屋去,隔著屏風傳來一句“到時候活該你受罪”
站在屋外回望廊下,憶起小廝打量間晃過的一絲異色,少年半垂眼簾遮掩下所有思緒。
這風雅頌內置乾坤,處處透著隱秘倒是有趣。
室內十分寬朗清幽,一展雕花屏風,幾幅山水字畫,臨窗的軟榻置有方形矮幾。待客的錦桌上,茶具,茶葉,果品,清水,一應俱全。
滿意的點點頭,寧樂依圍桌而坐,見少年還未進來,不由心底忐忑,隔著屏風詢問道“哥哥還不進來嗎”
少年也不多言,轉過屏風坐到她身旁。望一眼桌麵,他抬袖點燃槐薪,放上茶具執勺添水。
“我來,讓我學學”先前雖是說笑,於她終會有所顧忌,為討他的歡心,自然事事依順。
這手麵上的活計輕巧便利,非那些讓她頭疼的玩意也樂得自在。
放茶蓋的手一頓,少年似笑非笑的看著她,麵上帶著半分惋惜半分深意“茶之一道並非表麵簡單,一壺好茶更需十足的功夫,我也不過約懂皮毛,何況陳年舊具自帶一股茶香,莫要白白糟蹋這套瓷器”說著話,眼中仿佛含著回憶。
“這屋子焚著清香,哥哥竟然還能分出茶味”寧樂依不禁拾起一隻茶杯嗅聞,吐吐舌頭,嬉笑道“看來今日我口福不淺,竟然幫不上忙,不如我給你講講其他的”
烏黑鎏金的雙眸盯著少年,滴溜溜的轉又俏皮的眨了眨,頗有些賣弄的意味。
等了半天也不見他搭話,寧樂依難免有些意興闌珊,不滿的撒嬌道“哥哥,我是女孩子,你就不知道哄我開心開心”
“你若真當自己是女子,就該矜持些”少年淡淡掃她一眼“我從未見過,那家女子如你一般出格”
“這就是哥哥少見多怪了”寧樂依揚揚眉,驕傲道“天下女子皆恪守女則,能有幾個活的如我這般灑脫”
“也許罷”仿佛想起什麼,少年摸棱兩可的答著,有些心不在焉。
寧樂依一喜,追問道“那哥哥,日後想娶什麼樣的女子為妻?”
“水沸了,遞給我”少年排著茶杯,漫不經心道。
他與她隻得兄妹之情,既是無意又何談男歡女愛。
“恩”寧樂依一愣,回過神來,匆忙將小壺提開,眼中慌亂難以掩飾。
少年接過她遞來的壺,兀自布茶一列動作行雲流水。寧樂依觀他神色如常,鬆口氣的同時難免更加失落。
見她尷尬,少年不由將話題引開“這風雅頌我知之甚淺,你不如詳細說說”
寧樂依頷首猶豫片刻,接口道“風雅頌有十二位客居者,都是國內首屈一指的大儒,除夕夜宴將由他們做題考核,得之青睞可上二樓與眾人比試”
此刻早失賣弄的心思,她略微想了想,據實以告“第二層樓,則是文比會場,彙聚京師名宿,其中人物莫不百裏挑一”
想起前事她重整精神,沾沾自喜“哥哥可別小瞧我,我可是上過二樓的。聽聞一些自詡風流的人物,文采還不如我”
畢竟是大家出生,家學淵源深厚,縱然厭學成性,還是被熏陶出一股世家風範,見識教養非尋常人家所及,是故比上不足比下有餘。
洗杯,落茶,衝茶,倒茶,續水,手中動作不停,少年含笑看她,將泡好的第一杯茶遞於她“潤潤喉”
她握著茶杯,目光專注,溢滿笑意“哥哥不怕我牛嚼牡丹,浪費你一番心血嗎”
“茶品人生,心性自明”垂首輕嗅茶香,仰首淺酌,香氣純正滋味甘醇,少年閉目回味,正色道“茶色白,宜黑盞,反之亦然,這上好的綠毛峰,配白瓷極好不過”
雖未得正麵回答,但寧樂依望著他笑而不語雙眼迷蒙,杯中之物好似瓊漿玉露未飲先醉。
“好一句,茶品人生,心性自明,公子年紀輕輕,好深的見識”
忽聞讚歎,兩人尋聲望去,隻見一位寬袖長衫的白發老人轉過屏風漫步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