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一個人知道自己99%可能會殘疾，恐怕都不會有宋深這麼平靜的反應，他還是像以前一樣，在顧言麵前幾乎暴露不出任何負麵的情緒，依舊是溫柔的笑。
    顧言知道他這是不想讓他愧疚，可是他對宋深的愧疚，已經不能再用言語表達了。
    顧言對何方遠說，“你知道嗎…如果你們之間真的必須要有一個人來承受這些，我寧願這個人是你……我可以無愧的一直陪在你身邊，一輩子照顧你……”
    他沒有辦法，也不可能同時去擁有兩個人，可是宋深的傷確實是因救他而起，他不能把宋深扔在醫院，不管不顧。也不會……讓宋深一個人殘缺的度過他以後的生活。
    如果說曾經何方遠是他的責任，那麼現在，他需要更多的、對宋深負責。
    “對不起。”顧言低著頭，不去看何方遠的眼睛，“我不能扔下他一個人。”
    何方遠看著顧言，半晌才問，“你還喜歡他嗎？”
    “這和喜不喜歡他沒有關係，一個和你無關緊要的人因為你變成了殘疾，你也不會不管……”顧言聲音滿是痛苦和掙紮，“現在有事的是他不是你……”
    他寧願是何方遠。
    不是宋深。
    顧言閉上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氣，啞聲說，“我們分手吧。”
    何方遠久久都沒有說話，顧言睜開眼，就對上了他的視線。
    那是一種足以讓顧言心靈顫動、沉淪的目光，包含了太多的情緒，都不能說清。
    顧言的嘴唇微微顫抖，他忽然一把抱住了何方遠，嘴裏喃喃的說，“為什麼是他…”
    “有負罪感是嗎？”何方遠一點都不像“被分手”的人，他輕摟著顧言，輕聲說，“難受的話就哭出來吧，不要憋著。”
    顧言的聲音哽咽起來，然後哭聲開始慢慢的變大、變大，最後一發而不可收拾。
    他哭著說，“何方遠，我真的不想欠他……對不起……對不起……我不能眼看著他這樣不管……”
    何方遠的眼神忽明忽暗，他看著前方，手放在顧言的頭上，輕柔的撫摸著。
    “他什麼時候手術？”
    “明天……”
    何方遠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我會幫你找一個工作的…”顧言心裏無比難受的說，“你來這裏的時間還不長……如果有什麼不懂得地方可以打電話問我，遇到什麼困難也可以來找我……”
    原來把自己最喜歡最喜歡的人強行的推之門外是那麼讓人難受，幾乎難受的窒息。
    何方遠沒有答應，他什麼回應都沒有，隻是在顧言去醫生那裏的時候，他去宋深的病房看了一眼。
    “感覺怎麼樣？”何方遠和顧言以外的人說話，身上總會帶著一種淩厲的氣場，就算是在關心一個人的時候。
    “還好。”宋深說。
    “我和顧言分手了。”
    宋深點了點頭，沒有太大的驚訝，顧言這個人……他太了解了，知道病情的那一刻，他就已經知道顧言會做出這個決定了。
    他看著何方遠，輕輕的笑了笑，“你舍得？”
    “我不想讓他為難。”何方遠麵無表情的說，“他已經快崩潰了。”
    宋深笑著說，“你還真是深明大義。”
    何方遠走到床邊，居高臨下的看著宋深，“如果這次不是你救了他，我不會那麼輕易的放棄。”
    “我會一直看著你們，如果你對他有一點不好，我會殺了你。”何方遠的表情冰冷，“不管你曾經做過什麼。”
    宋深似笑非笑的看著何方遠，忽然爽快的笑出聲了，“怪不得小言那麼喜歡你，還真是……”
    宋深頓了頓，臉色的表情也慢慢的收斂了一些，“可惜你沒有那個機會。”
    “什麼意思？”
    “手術做完之後我會出國。”宋深說，“不要告訴他，我不會讓他知道。”
    何方遠沉默了好久，才開口問，“為什麼？”
    “你是問我為什麼能跟顧言在一起，這麼好的機會卻放棄了嗎？”宋深溫雅的問。
    其實何方遠不需要聽宋深的回答了，他已經知道了。
    如果現在受傷的人是他，他恐怕會和宋深做出同樣的決定——離開顧言。
    宋深平靜的說，“我不會拖累他。”
    何方遠不得不承認，宋深對顧言的感情，讓他都動容。
    為了一個喜歡的人失去了雙腿，不想拖累他……自己一個人離開……
    何方遠不知道顧言發現宋深離開後會是什麼反應，恐怕會比現在的情緒還要惡劣消沉。
    顧言會瘋的……
    “顧言呢？”何方遠說，“他會內疚到死的。”
    “這就看你的本事了。”宋深笑了笑，“若是你有辦法讓他慢慢淡忘了我，他自然不會內疚到死。”
    “我看他也挺喜歡你的。”宋深的語氣很輕鬆，就像他討論的不是他最愛的人一樣。
    輕鬆的讓人心疼。
    何方遠第一次，用不帶敵意的目光，仔細的、尊敬的看著宋深。
    這種人…他敬佩。
    “我走的時候不會通知你的，我自己都會辦好。”宋深說，“小言不會怪你不告訴他的。”
    “你家人來接你麼？”
    何方遠破天荒的關心起除了顧言以外的人。
    或許他……對於宋深也有一些歉疚，和感激。
    他知道，如果宋深不離開顧言，顧言這一輩子，都不會扔下宋深一個人的。
    “我來中國的時候跟我爸媽決裂了……”宋深苦笑了一下，“我哥應該還會要我。”
    “你告訴你家人了嗎。”
    “……沒有，等做完手術再說吧。”宋深笑著說，“坐在輪椅上也挺好的，什麼都不用自己動，還有人照顧。”
    何方遠沉默了半晌，才說了一句，“多謝。”
    “哈哈哈……”宋深說，“你怎麼這麼刻板……”
    何方遠沒有搭話，“我先走了。”
    “嗯，我晚上想吃糖醋魚，可以嗎。”宋深問。
    何方遠頓了一下，然後點了點頭。
    他離開的那一刻，宋深就像是脫力似得卸下了全部的偽裝，他的表情變得無比的落寞，唯一能用的左手緊緊的攥成了拳頭。
    

    作者閑話：

    好了今天的四千字！！不欠文了！！連叔抽了昨天的文今天才審這個更新我昨天就發了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