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八章 一場風花雪月的事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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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事千端,勞生轉瞬,慄慄風雪夜,幸得數壇美酒銷魂,方能敬予同心之人,不圖飲盡八百清狂味,但求掃卻三千寂寞痕。隻可惜,秦國的酒,醉不了人,隻可惜,多情之人,又逢夜深。
    煢煢別鶴,獨影孤鸞,相與頡頏,正是一雙,丟開掌中灌空的螭耳青銅盞,五指絞住懷中人腰間錦帶的一瞬間,秦湛覺得那是他有生以來最為清醒的時刻,雖然他看不到麵前人的神情,聽不清對方說出的話語,但無比確定,這就是他現在想要的人。
    鹹陽城中,街頭巷尾,處處蜚傳,公子扶蘇,衛君無疾,主仆相親,出入偕行;秦宮臣宦,侍婢妃嬪,常有笑談,禦苑深庭內,芳叢野徑中,大好郎君,幾回春宵覓雲雨,屢見宿昔同衣裳;哪怕尋常一武士,尚能張口說出“骨中之髓”,“眉下之目”,“心頭之血”這等繾綣之辭,當事之人卻屢屢全當戲謔,一笑置之,如果未有君父一語驚醒夢中人,恐怕他一生也不會想到要回頭看一看身後默默關懷,無聲守望的人。
    一句真話,轉述一番,已失原味,轉述二遍,歧義頓生,轉述三遍,不說麵目全非,也叫人再難盡信,更何況,流言所起,本就是個誤會。他自以為看慣了八卦新聞,聽慣了小道消息,刷慣了微博貼吧,上慣了娛樂頭條,也無數次因為無中生有的蜚語流言被粉絲大力追捧又或是誤解咒罵,卻從未想到有一天,傳言也能成真。正如君父所說,衛君令箭在手,殺伐果斷,聲威布於朝野,秦宮之中,究竟能有幾人敢道大秦黑鷹令長的是非?
    腰帶被醺醺然欺近前來的人無理取鬧掙斷扯開,繃裂碎散的玄玉搭扣立時朝四麵牆帷飛撞而去,襟袍大敞,一陣刺骨涼風猝不及防舔過胸腹,衛無疾驚惱之下,抬手按上對方肩頭,大力一施,轉而將人反壓回榻上,氣急敗壞抽出長劍便徑直橫至那人胸前,誰料身下之人竟有恃無恐揚起頭顱,主動將喉頸送上,唬得他心驚肉跳急忙將傷人凶器撤離甩開,又小心翼翼扳起對方下頜反複查看,確認果真毫發未傷,這才略略放下心來。他看著眼前兩手並用胡作非為卻還膽粗氣壯一臉茫茫然的醉鬼,一時又覺好氣又覺好笑,良久隻無可奈何輕歎一聲,將掌心輕輕覆上對方的眉眼,咬牙切齒恨聲問道,“你果真知道我是誰嗎?”
    無處安放的手徑直由衣袍開散的前身探入,又環過腰肢爬上對方肌理分明的後背,衛無疾腰上的肌肉被突然黏上來的指掌涼得驟然一縮,越發硬實僵緊,未及躲避製止,對方竟又得寸進尺朝背上移去。
    五指撫過許多傷疤,新舊交錯,累累層疊,有些來由他一清二楚,但餘之更多卻無從知悉,這一刻,他隻想將對方抱得更緊一些,好叫餘生再無分離,於是一手圈牢懷裏人消瘦緊窄的腰身,一手徑直壓上對方後頸,固執地將麵前正欲撤身退離的人重又箍入懷中。
    毫無防備叫人將頭頸一把摁下,衛無疾正欲出聲喝罵,唇口卻已被人就勢封堵,重重吻住,躥入口中的舌,蠻橫頂開牙關,無賴至極黏得他避無可避,想要發力齧咬,卻又難於狠下心腸,終還是叫人遂了心意,吻得他目眩神弛,意動情移。
    衣衫漸次剝離滾落,枕席之上,長發鋪展,床笫之間,青絲交纏,秦湛不知道,隻輕輕喚聲姓名,便能叫這人放棄尊嚴,自甘墮落,任他為所欲為,這是不是就是孔雀的愛情,他隻能感到指間撩刮的發幹燥枯黃,唇下吮吻的軀體遍布傷痕,雙手環抱的腰還紮著厚厚的繃帶,並不叫人怡神悅目,卻意外地動魄驚心。
    胸腔裏跳動的那顆心從一個闊大的泥沼辛苦拔離又墜向另一個萬丈深淵,好在那並不令他感到遲疑畏懼。他能預感到,那隻凶悍的孔雀在深淵底下種了一地美麗的花,鋪了一地密實的草,他可以在那築起一個家,每天看他踩著優雅的步子,揚起高傲頭顱,抖開流光溢彩的羽毛,用一雙利喙或輕或重啄在他心尖之上,一點一點刻上自己的名字,直到山陵崩塌,直到滄海桑田,直到萬物都無聲寂滅,叫人也再無法將他忘記。
    衛孔雀好像從來沒有對他說過半句好話,但萬種承諾,不抵一場雪月風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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