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個破東西，你連上班都要帶著它？”夢魔見白小川正興致勃勃地玩著那隻提線木偶，十分不屑地說道。
    “哎，這小娃娃有這麼好玩兒？借我看看唄！”狐姬一把奪過白小川手裏的木偶，好奇地看了看。
    “也沒什麼特別嘛。”狐姬一臉掃興，白小川重新搶回木偶。
    “不懂欣賞，切。”白小川翻了下眼皮，又動作輕柔地幫那隻木偶整理了下衣領，像在嗬護什麼寶貝似的。
    木偶穿著一件月白蝶紋束衣，頭上綰著隨雲髻，五官十分逼真，肌膚的觸感細膩柔嫩，若不是那雙空洞的眼睛，白小川幾乎都要以為它是活的了。這皮是用什麼做的呀，工藝太精湛了！白小川心裏不住地讚歎。
    有客人點酒，白小川戀戀不舍地放下手中的木偶，讓它靠在一邊，然後去招呼客人。木偶那雙烏黑的眼正對著白小川的背麵，夢魔突然之間感覺到一絲鬼氣，待深入探尋卻再無任何異樣。
    難道，剛才是我的錯覺麼？夢魔想著想著便微微蹙起了眉。
    “喂，木頭，你是不是察覺到什麼了？”狐姬叫醒了沉思中的夢魔。
    “你怎麼知道，莫非你也有發現？”夢魔以為狐姬跟自己一樣捕捉到一絲不尋常的東西。
    “我可沒你那麼敏銳的靈覺，隻不過瞧你神色有些不大正常，所以我猜你肯定有事兒。”狐姬晃動著酒杯，語氣確定地說。
    “可能，是我太多疑了吧。”夢魔臉上憂思之情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淡然。但願真是我想太多了，低頭看著杯中猩紅的液體，夢魔如是想。
    夜裏，又發生了一個不正常的現象。夢魔守在白小川床邊，對著手中的《異夢奇譚》愣神良久。
    “到底出了什麼意外，異夢空間竟然關閉了……”夢魔喃喃自語。床上的人睡得很沉，月光從窗前映入，白色瓷磚上反射出一地光澤。
    “算了，明天再說吧。”夢魔半天也沒琢磨出個所以然來，便將書放回原處，起身走出白小川的房間。
    “公子――公子――”
    白小川恍惚聽見有人在說話，迷蒙之間不由自主抬起手，然後仿佛有個人牽住了他，那隻手將他從床上拉起才放開。
    “哢嚓――”
    門輕輕地開了，白小川悄無聲息地下了樓。
    這時，夢魔從房間裏出來，看了一眼那道虛掩的門，走近窗戶掀開簾子，下麵的情況一覽無餘。夢魔看見白小川站立在樓下的草坪邊，舉起的右手拿著一隻木偶，就這樣一動不動地看著它。
    夢魔立刻化作一團黑霧衝出窗口，剛落地就飛出一根銀針，“嗖”地一下刺入那木偶的後腦勺。白小川手一鬆，提線木偶直直掉落在地上。
    白小川眼神空洞地看著前方，夢魔眼底燃起濃烈的殺意，隔空舉起地上的木偶人，臉上浮現嗜血的冷笑。
    “咯咯――你殺了我，他的魂魄就永遠殘缺了，你動手啊！”木偶的身體裏傳出怪異低啞的女聲。
    “你覺得，你能威脅得了我？”夢魔手一縮，那隻木偶便準確無誤地飛到他手中。
    夢魔眼神透著殘酷，手中冒出幽藍的火焰，木偶的表情開始扭曲，不停地尖叫掙紮。
    “說，要怎麼樣才能讓他恢複！”火焰的顏色又加深了一些，木偶發出痛苦的叫聲。
    “這這叫煉魂焰，滋味不錯吧，放心，你不會被燒死。”夢魔磁性的嗓音辨不出喜怒。
    “我……我說！你快放了我！放了我！”它的聲音越來越淒厲，終於堅持不住了。
    “哦？放了你，嗬嗬……我看起來很好騙？”夢魔沒有一點手下留情的意思，他嘴角的笑愈發殘忍。
    “求求你！啊――你要怎樣才肯相信我！”在煉魂焰中備受煎熬，那隻木偶早已沒了先前威脅他的底氣。
    “你先告訴我辦法，我再放了你。記住，你沒資格跟我討價還價。”夢魔氣定神閑地玩弄手上的火焰，一會兒加深，一會兒變淺。
    “辦法……辦法就是……找到那個表演木偶戲的人，他會……會招魂術……”忍著疼痛，終於斷斷續續說完，夢魔漸漸收回藍色火光。
    “別忘了，你身體裏還有我的一根鎖魂針，如果你敢耍花樣……”夢魔手指緊縮，狠狠捏著那隻木偶，後麵的話不言而喻。
    “絕對不會！我說的全都是真的！”木偶人害怕得連聲音都顫抖了。
    “那樣最好。啊，對了，異夢空間突然進不去了，是不是你搞的鬼？”夢魔狹長的鳳眼危險地眯起。
    “真的不是我……我什麼也不知道……”
    夢魔也知道它不敢對自己撒謊，便冷哼一聲，不再跟它多廢話。
    白小川躺在床上呆呆地望著天花板，夢魔坐在一邊將《異夢奇譚》翻來覆去地研究，突然手上動作一滯，偏過頭看向白小川。不一會兒，他站起來走過去，到床邊的時候停下來。
    死馬當活馬醫吧，這樣想著，夢魔劃開白小川的食指，鮮血滴到第一張空白頁上。那滴血迅速暈開，滲透紙頁，接著便沒了動靜。
    不行嗎？夢魔眉頭輕皺，有些喪氣地合上書。正以為束手無策時，白小川竟然從他眼前突然消失了。夢魔一驚，抓起那本書迅速翻開，隻見那塊血跡已經沒了，該頁上方顯現出一個標題――招魂，下麵的內容依然是空白。
    異夢空間終於被啟動了，夢魔隨著一束光穿越回上次的客棧。可是，他並未看見白小川。
    “喲，客官，這是要出門呐？”正準備出客棧，又遇到了那個店小二。
    “嗯”
    “可巧了，今兒個街東頭來了個唱木偶戲的，您要是感興趣可以去瞧瞧。”店小二衝著他憨厚地笑笑。
    他居然不記得我了，而且，這番話，也跟上次說的差不多，這地方，一定有問題。
    “多謝。”夢魔心下有數，表麵卻不露聲色。
    出了客棧，夢魔趕緊奔著街東頭而去。
    “各位，今日路過貴地，小老兒也沒啥絕活，就會唱唱木偶戲，大家夥兒有錢的捧個錢場，沒錢的捧個人場哈！”
    布台搭起，演出卻沒能開場。因為――
    “哼，好大的膽子，竟敢蠱惑人心！”夢魔冷冽的氣場使原本聚集的人群紛紛散去，老人隻是平靜地朝他微笑。
    夢魔拿出那個他送給白小川木偶人，甩手擲到他腳下。老人歎了口氣，慢慢彎下腰撿起地上的木偶，拍了拍它衣角上的灰。
    “年輕人，有話好好說，拿個木偶撒什麼氣呀。”望著怒氣暗湧的夢魔，蒼老的聲音緩緩道。
    “哼，別裝蒜了，快說，你把我的人弄哪裏去了！”夢魔冷冷地看著眼前的老頭兒。
    “放心，我沒有把他怎麼樣，他好著呢。”老人又是給那木偶理理頭發，又是給它整整衣衫，似乎沒看見夢魔渾身散發的殺氣。
    “你想幹什麼！”
    “唉，別那麼激動嘛，肝火太盛很傷身體的。”老人一邊說，一邊將手裏的木偶人放回籮筐中。
    “你相見他，就跟我來吧。”老人背起籮筐，步履蹣跚地往前走。
    到了一處破廟，推開門，夢魔一眼就看見躺在草堆上的熟悉身影。
    “白小川――”
    “他現在失了魂，你再怎麼叫他都不會有反應的。”老人放下背上的籮筐，一屁股坐在草堆上，不知從哪裏拿出來一個白麵饅頭啃著。
    “想救他，你得答應我一個條件。”
    “說！”
    “幫我殺一個人――不，應該是妖！”說到這兒，老人的眼睛裏布滿仇恨。
    “可以，不過，你要先救他！”夢魔指了指身邊的白小川，用不容商量的語氣對他說。
    “好，那我們現在就開始吧。”老人從籮筐裏取出那隻提線木偶，又從腰間掏出一根紅絲線，係在它的手腕上，另一頭著白小川。
    老人拿出刀割開人偶的手腕，竟有鮮紅的血液流出。紅色的絲線染上血，老人默念了幾句，那根絲線發出淡淡的熒光，持續了一會兒，才漸漸黯淡下來。
    白小川眼皮動了動，緩緩睜開。
    “我這是……在哪兒？”看了看周圍陌生的環境，白小川向夢魔投去疑惑的眼神。
    “異夢空間。”夢魔見他清醒，伸手將他扶了起來。
    “答應我的事，可不要忘了。”
    耳邊幹澀沙啞的聲音引起白小川的注意，他扭頭一看――
    “咦，是你啊，老人家！”白小川一眼就認出，他是送給他木偶的那位老人。
    “是啊，小夥子，我們又見麵啦。”老人布滿皺紋的臉笑得和藹。
    “哎，我們怎麼又回到這裏了？還有，那個老頭兒剛剛說啥答應他的事兒，啥事兒啊，跟我說說唄？”白小川悄悄問夢魔。
    “我們先回客棧吧。”
    見他轉移話題，白小川撇了撇嘴也沒再多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