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2.醉臥沙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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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府院落百餘座,一路不知向何方。
李冰走在那石子路上,周圍是忽明忽暗,眼前又是那雕花的院門,又是那蜿蜒的回廊,他穿過假山,塌在池中,悠悠而行,卻見前方一個熟悉的身影。
“奶娘!”
李冰離弦般奔去,一下抱住她的腰,親切的把臉埋在她腰前。
“你是要走麼?連你也要走麼?”
奶娘蹲下來,理著李冰的鬢發,一臉憐惜地看著李冰,道:
“冰兒也是長大了,奶娘便也不中用了,別哭了,奶娘會經常來看你的,以後要和你哥哥好好相處,要快快長大,早些出息。”
“哥哥早不和我玩了,他討厭我,他和大娘說我是狐狸精生的下流種子……奶娘,為什麼我娘是狐狸?”
奶娘心疼的抱著李冰,哭道:“可憐的孩子,若是你親娘還在,你有何必至此……”
兩人正在哭哭啼啼,李冰忽聞身後有人喚著自己名字,一回頭,原是長條身材著那高冠華服的男子,生的容長細臉,柳眉細眼,底子裏透出一股威嚴。
李冰被嚇得躲在奶娘身後,奶娘卻輕輕將他拉出來,俯下身悄聲在他耳邊道:
“冰兒不用躲,那是冰兒的遠房舅舅啊,有了他,便沒人敢來欺負你了。”
“冰兒,到舅舅這邊來……”那男子微笑道,向著李冰招手。
李冰著急得想躲避,便轉身去找奶娘,卻發現奶娘早已消失在迷蒙的霧氣中。
“冰兒,舅舅帶你去玩好麼?”
等李冰反應過來,卻發現自己已被那男子抱在懷中,他掙紮著,大哭著,卻始終掙脫不了那人,不知不覺間,自己身上竟然已一絲不掛。
“不要!”
李冰一覺醒來,已是滿身汗濕,曹燦聞聲驚起,看著帳外光景,不過是鳥啼之時,看著李冰此狀,立刻一瘸一拐的走到李冰麵前,拿著汗巾,不解的看著李冰冒著豆大的汗水瞪著雙眼喘著粗氣。
“冰哥這是怎麼了?是做了惡夢了麼?”
門外小將聞聲音將頭探進帳中,卻看沒事,便又出去繼續盯梢。
曹燦記得以前做惡夢冒汗時嫂子經常也是給自己擦汗,便學著嫂子的樣子給李冰擦著汗,見李冰呆坐好一陣,身上又是這般濕,便無心再睡,心想著究竟是怎樣的夢將他嚇成這樣。
“我沒事,幫我拿身幹淨地衣服換了吧。”少時,李冰迷糊地說著。
曹燦拿出一身幹淨的衣服,想了想道:
“換衣前先去河邊洗上一身吧,我給冰哥擦背。”
太陽在山那邊才露出一絲線,河水還是很冰涼,李冰下了水,也是冷靜下來,曹燦站在河中賣力的給李冰擦著背,想著這是在山頂的最後一日,以後不知何時才能見到這般風水,心中便起了不舍,好在拔營前還能感受這山清水秀。
既然被識破了身份,廖錟也不必將那看家功夫藏著,用他那梅花針給曹燦施了針後,曹燦除了不能迅速跑動,走路已是沒有問題,隻是日後還需要自己好好養著。
陸風素來知道當今朝中那鄭國公行事低調,又不近女色,自家中正室病逝後便再無續弦,其有一子才滿十歲,尚寄住在姑蘇外戚家,他是李冰的舅舅,現在又深得齊王信任,派來廖錟不過也是他疼惜外甥卻又擔心朝中閑言碎語之舉,便不再對廖錟和廖琰有任何提防。
然而那柳姑娘,處理起來卻是甚難,此時王瑾靈機一動,便道讓那小妮子跟在曹燦身邊,做個貼身丫頭,反正她來為曹燦,去也必為曹燦才行,如她不願,待到了青玉關再派人送其回鄉即可。
陸風聽後,微微點頭,他也對曹燦這小子頗為滿意,軍將之後,又能耐苦,做事也心無旁騖,雖然單純,也不缺靈活,幾次都死裏逃生,與他相談,發現此人頗有兵將之才,若是細細教導兵法之道,日後是必成大器,便產生了一個想法。
陸風向李冰請願,希望收曹燦做個關門弟子,好好教導,李冰覺得此事甚好,便答應了,然後陸風又請願,不如將那小妮子派給曹燦做個丫頭,曹燦也好有人照顧,李冰雖然不願意,卻也是允了。
那王瑾問六兒是不是願意給曹燦當丫頭,六兒便也開心的允了。
從此以後,但凡軍中紮營,曹燦隻得與陸風在一帳中,六兒也跟著曹燦住在陸風帳中。
陸風年過花甲,家中也有孫兒,行軍之中不免也會想念家人,現有曹燦六兒圍繞身邊,不免也享受了那晚年之樂。
於是,整個突擊營又再次拔營,向那青玉關前行。
且說鄭全得知突擊營在百駒峰又再度一劫,心中不免萬幸,之後便向齊王請命,與郭紫博一齊前往居庸關會師。
待郭紫博兵力加入後,漢軍士氣大漲,與那胡人幾番對陣均是打勝,最後胡軍也不再死抗,漸漸向北退兵。
郭紫博看著這個結果,也甚為滿意,如此一來本是一堆讓別人吃定的棋子,與那兩軍一盤,居然就活了,剩下的,就要看突擊營李冰是不是真的有那本事去攘夷救主了。
從齊星嶺北下,順著水源,便能看見一條大河,陸風見此大河,便言離那青玉關不遠了,李冰聞後,一聲令下,營中將士連夜趕路,終於在兩日後趕到了青玉關關口。
青玉關總兵何俊問訊前來,排陣列相迎,他騎馬上前,見到李冰便行一禮,道:
“末將已經接到消息,特此前來接應李將軍,現有青玉關兵將共三萬餘人,任憑將軍差遣。”
“現胡兵已至何處?”
“現胡兵離青玉關不到三百裏。”
“既然如此,我們就先給郭王爺一個見麵禮吧。”
待休整一夜後,李冰率領大軍,向南出征,那廖錟雖不滿廖琰差點壞了自己的事,但看見李冰已經平安到了青玉關,便也不再生氣,隻是書信一封,叫軍中信使八百裏加急將現有情形送至國公府,自己仍還是在軍中行使醫術。
翌日,李冰帥大軍出征,前行二百裏便見那胡人軍營,一聲令下後,將士衝鋒陷陣,李冰持槍,掃下胡人千軍供將士祭刀,那胡人見前方一漢軍突襲,不免軍陣大亂一時間潰不成軍,待調整隊形後,立刻向東遷移。
李冰初戰大捷之事傳至郭紫博處,讓鄭全高興不已。
“這李冰真是不簡單啊,行了那麼多路,又帶著一些生手的士卒,居然能把前方收拾得那麼利落,是在是前途無量啊。”
郭紫博看著前方遞來的戰報,嘖嘖稱奇道:
“我聽聞這李冰……據說是李岩的庶子……與你也是遠房親戚?”
鄭全聽後,淡然笑道:
“昔日我卑職與李府的如夫人秦氏有那麼點交情,如果算起來,也算是我一個遠房表妹,一次去李府上赴宴,見了那小兒十分可愛,起初想收為義子,卻不料他已經拜了他人為義父,我就隻能攀個遠親,做他的遠房舅舅了。”
“原來如此……”郭紫博點頭道。
“你說真是世事難料啊,本想著讓他們來行那牽製胡人的突襲之事,卻沒料到,反倒需要王爺的幫襯啊!”鄭全說完便向著郭紫博行上一禮。
郭紫博連忙扶起鄭全道:“鄭大人真是客氣,既然都是為朝廷,誰幫襯誰,不也是一樣,現要緊是將聖上救出,這個,才是大事啊。”
鄭全不言,聽後卻也連連點頭。
抵達青玉關後,突擊營首戰大捷,經一傳,芍縣百姓更是喜不自勝。自胡人侵犯以來,芍縣百姓便躲的躲,走的走,幾近留下一座空城,金水堡一戰後,何俊便奉命帶領三萬人馬前往青玉關暫任總兵之職,隨是薄力,但也暫時緩解胡人的繼續進攻。
“這是原總兵府,現在我也暫住在這裏,還請李將軍和諸位委屈下了。”
總兵府位於芍縣內,雖沒有京中府邸那般氣魄,但對於久居在外的李冰一行,也算是豪華了。
府中設有園林一座,叫閑駒園,可見前總兵甚是愛馬,園中山石幾乎全與馬有關,卻不見真馬,因為前總兵習武,故不愛牌匾對聯,一眼看去,竟無一處院落有那文詞雅句,倒像個未完成之物。
院中大部分為假石山水,唯有一處種著幾株楊樹、垂柳及芭蕉的庭院,在整個林園的西北角。
陸風見此地清爽僻靜,便招呼管事要求與曹燦六兒住在此院,李冰,王瑾,廖錟則住在離此地不遠靠近水池的西別苑,軍中士卒也皆分配到城內城外營房中得到妥善安頓。
自突擊營成立以來,營中將士從未得到妥善的休息,這一戰下來,將士們都鼓舞了士氣,正所謂“五千甲兵膽力粗,軍中無事但歡娛。”營中將士也開始在暫時的安逸中享受起來。
隻聽歌妓彈著琵琶唱那《古從軍行》,一士卒竟也隨之動情,高唱那:“……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人征戰幾人回……”
廖琰沒有隨廖錟一同去總兵府,而是住進了城內營房中,因為廖錟還在生自己的氣,本想著能在此處快活快活,沒想到大戰中,無論是李冰調教的突擊營,還是原來青玉關的駐守兵將,都是軍紀嚴明,如果換做其他地方,定是早就樂開花了。想到此,廖琰本是小酌,突然就拿著罐子與人牛飲起來,樂得周圍將士歌女一個勁的:“喝!喝!喝!喝!……”
傍晚,李冰卸掉鎧甲,換上便服坐在院中假山旁的馬形石凳上,望著水中那魚兒歡遊,突然便拿著一個石子朝池塘處扔去,驚得漣漪一片,那魚兒也尋著安靜的角落躲去。
之前李冰曾與廖錟談過,他希望廖錟不要再參與此事,如果可以,希望廖錟趕快離開,哪知那家夥居然吃了秤砣鐵了心,誓要待大戰結束見自己平安才行,李冰實在拗不過此人,隻得暫且作罷,心想著恐怕廖錟現在正奇怪自己為何如此吧,就這件,還有那件事,是讓自己如此心神不安。
“冰哥!”
李冰聞聲望去,見曹燦正向自己招手,他身旁有那柳姑娘陪著,隻見她換上女兒裝,已是亭亭玉立的垂絛少女,曹燦好像溫柔地跟她說了些什麼,便是依依不舍般走開了。
“冰哥!”曹燦小跑似的奔到李冰身邊。
“別跑這麼快,腳可是好些了?”李冰關切道。
“真真好了!不信你看?”說完曹燦抬起右腳,左右扭著。
“好就好,好就好……”李冰默然道。
“昨日冰哥好生英勇,殺得那胡人趕緊就向東逃了。”
“那是你陸師父神機妙算,我都得聽他的……對了,他可有教導你些什麼?”
“啊……他現在可算是滔滔不絕潛移默化,除了兵法就是布陣,其餘他什麼都沒說過,還好今天他與王副將有軍務處理,要不然現在他老人家還要拉著我說個不停呢。”
曹燦嘟著嘴道。
“那他可是想吧畢生絕學都給你啊,說不定以後你也會和他一樣,與武將馳騁沙場。”
“那以後我就能代他老人家隨你一起馳騁沙場了,對了冰哥,照現在的事態走下去,我們是不是有望勝那胡人。”
“如果鎮南王軍隊保持此勢頭,大勝之日指日可待。”
一陣晚風吹過,那原是點水的蜻蜓,在瞬間飛到了屬於它的族群裏,天空突然有了一片電光。
“師父說得沒錯啊,今天確實要開始下雨了,冰哥?怎麼不說話了?冰哥?”
“啊,沒,我在想要下雨,要回去避一避……”
“那就一道吧,正好我也要看看冰哥的居所是什麼樣子呢。”
“恩……好,那個丫頭對你還好吧?”
“她呀……”曹燦羞紅了臉道:“她真是個好姑娘,而且我們也算有緣,她說她居然在我被掉在樹上的時候就喜歡我了,你說好玩不?……我在想如果大戰結束,我就帶她回越州,然後三媒六聘,將她取了過來,以後你也會取妻,那時我們生了孩子,如果同是男孩,就結拜兄弟,如果是女孩,就結為金蘭,如果是是一男一女,我們就讓他們結為夫妻,你說好麼?”
天空一陣悶雷,李冰卻沉默了。
“哎呀,但是如果女孩子若比男孩子年紀要大,該怎麼辦呢?所以冰哥你也要趕緊的啊……”
又是一陣電光,天空下起了急促的細雨。
“冰哥,趕緊的,要不就淋濕了。”
曹燦見李冰那樣,不知道是不是之前太累,還是在池邊受了涼,便拉著他的袖子就向他的院落跑去。
“燦子……”
“冰哥,你這是……玩什麼呢?”
待走到屋前台階處,李冰居然將曹燦從後麵整個人抱住。
“燦子……燦子……”
曹燦原以為李冰跟自己開著玩笑,感到李冰越抱越緊,也開始不自在起來,便扭動身體想強行掙脫,誰料李冰突然一個鬆手,將曹燦整個身體翻轉過來,與他四目相對。
曹燦是從沒見過這樣的李冰,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害怕,還是單純的驚訝,那烏雲整個將天空遮得漆黑,李冰也不顧那瓢潑大雨和曹燦的反抗,隻顧吻著曹燦。
曹燦越是想掙脫,李冰越是抱得緊,不到一會他完全不顧曹燦的捶打,強行將曹燦扛進了自己的屋內,瞬間紗帳下,燭火滅,雷聲滾滾雨淒淒。
李冰心裏喊著不願意不願意,如果自己這樣,那豈非與那人一樣?但那是曹燦啊,那個他從第一眼就喜歡上的曹燦,現在不就在自己懷裏麼?就像當初自己在那人懷裏一樣。
想必當初,那人之所想,亦是自己之所想吧,如此,這心,就好好沉下去吧。
雨落池聲亦滾滾,魚遊岸邊還不休,如此大的一個林園,此時居然在這雨聲中漸漸安靜起來,待那翻雲覆雨結束,已然午夜時分,那退去烏紗的月光顯得異常皎潔。
王瑾長長的打著嗬欠,他與陸風才商討整理完來到青玉關後的所有軍務,已經是異常疲憊了,剛進屋,便看見一個穿白衣的人撞向自己,嚇得連忙躲開,再仔細一看那人,竟像是曹燦,看那跑的方向,應該是從李冰房裏跑出來的,然而李冰房中燈卻是滅的。
“將……將軍?”
王瑾小聲地朝李冰房中喊了一聲,卻沒得到任何回聲,不禁搖搖頭走回自己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