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0.柳暗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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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駒峰北部山路險要,經過連夜的趕路,李冰帶領突擊營已行至齊星嶺山腳,此處山路僅有一條,陸風觀測地形後,發現此地不利陣法運用,若是那敵軍追趕上來,必定會死傷慘重,故翻過此嶺速度必須要快。
此外,更讓陸風擔心的是細作問題。
自上次那自賊人自盡後,營中再無傳出細作之言,隻是細作僅他一人,還是另有他人,陸風就不得而知了,這個問題必須在紮營之後迅速處理。
穿越齊星嶺的山路還是隻有一條,狹窄卻又怪石嶙峋,與那百駒峰更是艱難萬倍,之前走山路,李冰硬是要背著曹燦而行,曹燦偏就不讓,百般相勸後李冰也是沒有辦法,隻得親自給曹燦削了一根拐杖,留在那騎馬難行之地用,而此處別說是騎馬難行了,就連下了馬,也是依舊難行,李冰不顧曹燦反對,即便他不讓背著,也要抱著他走。
陸風看著此二人不免想起家中兩個孫子,再看看自己那身上處理好的虎皮大氅,不免又開始笑嗬嗬。
越是向上走,越是高處不勝寒,眾將士隻覺得好容易涼快了些。陸風卻覺得越是冷了起來。山上本就風大,這老人也是年過花甲,已是畏寒怕冷,又何況這高處,若是白日行軍還行,若是晚上,如果沒有身上這寶貝,怕是要寒透骨。向上看,其路漫漫,向下望,軍如蛟龍盤山,勞活的人,累死了馬。若是看著自己,好歹還有人抬著,再看看那眾將士,也不必多想,隻要到達那山頂,一切就好了。
“還有多久才到頂啊!”
“什麼時候有水喝啊!渴死了!”
“不是說這裏有水源麼?在哪呢?”
在這崎嶇的山路行軍本就耗費體力,走得越快,越是饑渴難耐,不到兩天,軍中水源已涸,就連李冰曹燦,嘴唇也被山風吹得幹裂起來,隻是好容易挨到了山頂,卻還是不見那源頭,李冰頓時開始懷疑自己是否走錯了路,這個時候要再去花時間找水源,豈非又是要大費周章?想到此,他不僅在山頂處躊躇起來。
“將軍這是怎麼了?”
“為什麼不走了?”
前陣的士兵看著李冰如此憂鬱,不免也開始不安起來,李冰想:若是這個時候下令原路返回,豈非要激起眾人的怒氣?
曹燦撐著地,在缺林少木的石頭上走著,繞到前方一處大石前,卻感到耳朵有些許不同,再繞道那大石後,突然那熟悉的河流汩汩聲又再次響起來,不禁大喜起來,著急的一瘸一拐走到李冰麵前,拉著李冰的袖子讓他過來看。
大家隨著李冰一處望去,發現在那大石後麵的下山道上沒多遠就有一條小道,那小道通向一片大湖,然那大湖,正好就是那飛瀑的源頭。
“快啊!有水啦!”眾將士呼道,全沒了隊形,就向那水源處奔去。
原來那日因角度不同,李冰看低了這齊星嶺,想不到這齊星嶺要比那飛瀑高出許多。
這片湖是有九個不同大小的天然清水池組成,如山間梯田般,每個池高低錯落有致,清澈見底,水由上而下留到最低處,形成了萬丈飛瀑,最上麵那池竟為一湖泊,清澈卻不見底,隻見平如明鏡巧射天,綠帶環邊繞安詳,鳥啼輕輕,仙氣嫋嫋,陸風給此湖起了個名字,叫九池泊,他再一看遠處,有一個白頂的雪山,想著這泊湖水正是出自那山頂的源頭吧,再向前去,果不其然有幾股溪流淺灘緩緩送水而至,不免又感歎那一山還有一山高。
此時正值夏季,又逢此水,營中更是歡呼不斷,不少將士下池洗浴,好不快活,很快便在此處整理空地,安營紮寨。
陸風觀著天象,確定近日無雨後,便也放心起來,否則此處山林居多,逢雷便是不利。
“像這樣活動一下。”
曹燦在帳中,按照廖錟的指引微微動了下腳。
“恩,還很疼是吧?”
“還有點。”
廖錟用藥煮了沸水,拿著一塊布便悉心給曹燦做起了熱敷,之前行軍一路難走,好在廖錟用藥準確,才沒有讓曹燦傷勢加重,現在這裏氣候極好,又依山傍水,想要什麼藥基本都能采到,所以也就放下心給曹燦醫治起來。
那曹燦換好了藥,也吃了些東西,便拄著李冰給他做好的拐杖,一步一步走到那湖邊,見眾將士在水中歡呼雀躍,想著當日懸崖處那苦果然沒白受。
王瑾見曹燦走到池水邊,更是肆無忌憚與他戲耍起來,任憑曹燦怎樣叫著不行,硬是讓他濕了身。
“別鬧了!要是把腳弄濕了,藥又得重新換!”李冰走到此處叱道。
“將軍這是有了新弟弟,就把我們這群老弟兄忘了!”說完王瑾帶上一夥人又朝著李冰潑起了水。
“你個小子!看我怎麼收拾你!”
李冰滑向那池塘,揮著雙手讓那水花朝王瑾身上潑去,最後不敵眾人上了岸已經是渾身濕透。
“你們這些不體諒人的,要廖大夫知道,把你們腳都給扭了,再放冷水中泡一泡!”
“那就讓將軍麻煩廖大夫醫再給我們醫治醫治啦!”說完一眾人接二連三地打著那水花,直向李冰和曹燦飛濺過來,李冰見勢不妙,便夾著曹燦奔至那密林深處,在一處草地上才將他小心放下來。
此時曹燦衣服也已經濕透,陽光穿透了樹葉,斑駁在他身體的輪廓上,李冰一下將其撲倒,一動不動。
“冰哥!冰哥!快起來,身上濕著呢!”
曹燦拍拍他的背,喘息著。
“燦子……”李冰喘道:“就趴一下,一下就好……”
曹燦以為李冰是疲倦了,便不再說話,隻抬頭看那樹葉繁茂,枝幹交錯,紗光漫漫,鳥群嬉戲,便是那林間蟲鳴交彙,水聲潺潺穿透而來,仿若正魚兒尋著去處,又如涼風撫琴,不知不覺一陣迷離,漸漸睡去。
卻說廖琰隨著軍營到了此處,便也和其他將士一樣,感到一陣輕鬆,他先是找到管事王二,好所歹說威逼利誘,硬是要了幾張裹屍布,他將那東西縫製一番,穿上兩根麻繩,又在那布的中間貼上兩張不知道從哪裏弄來的避禍符,做成一張吊床,溜到廚房抓了些果子點心,跑到一處僻靜之處,半盞茶時間就吃完了,再拿著那些吃剩的果核和周圍石頭趕走周圍的鳥雀,係好吊床,在附近的湖邊摘下麵具,無奈的看著倒影中清秀麵龐上的痱子,上了廖錟給的藥,便就在上麵午睡起來。
也不知午睡了多久,突然他耳邊聽到細小的落水聲,聽來倒像是水流天然而成,那水聲朦朧間讓他回想起了揚州梨香閣的柳翠柳紅,還有那京城各樓各閣各院的鶯鶯燕燕們,好奇心終於還是讓他睜開了眼睛,朝著那水流聲處尋覓著。
須臾間隻見一人蓮立水中,時起時落,輕舞玉臂,秀發烏漆蜿蜒於背脊之上,順水而落,隨漣漪而散,真好一塊軟玉。
廖琰想著真好,有生之年還能看到如此美景,即便那廖錟拿不會解藥,自己半年歸西,也是值了……想到此,廖琰閉上雙眼,靜靜的睡去。
等等,這營中全是男子,又何來女人?難不成是仙子下凡來?廖琰猛的一睜眼睛,欲探究竟,不禁看得更加仔細,隻見那女子微微一側臉,廖琰便像挨了悶棍般醒悟。
“這家夥不是柳老六麼?”
想來前幾日營中鬧細作的事件,到現在還讓人心有餘悸,話說那細作死得堅決,並未透露一個同夥,之後陸風就覺得營中賊人還未除盡,難不成這家夥就是那潛伏未除的細作?看來必須要仔細盯著。
話說陸風見突擊營也快抵達青玉關,據探子來報,現在胡人還在與那荊州越州軍僵持不下,如此一來就給了突擊營不少時間,想那細作憂患,陸風還是牢牢記得,對此他早已有防備,他摸著身上那虎皮,準備在近日各軍整備期間,就給整個大軍突擊查抄一番。
此計劃自然隻是在陸風,李冰,曹燦以及李冰各心腹間流傳,李冰也令營中各大夫隨時注意水源,如有異常,立即上報,以防有詐。與此同時廖琰和廖錟也在營中仔細觀察著:哪個行為奇怪的,哪個不合群的,哪個養了鴿子的,都在他們注意的範圍之內。今日廖錟又聞廖琰在湖邊發生之事,不免也豁然開朗起來,準備抓此人個現行。
自那時起,廖琰就時刻不斷的觀察著這個柳老六,隻見‘他’還是如以前一樣,生火,炒菜,蒸饅頭,幫著許小山一起料理軍中炊飲,見‘他’所做食物,也是與以往一樣,看到這裏突然廖琰一個寒顫:此人若是掌管炊飲,豈非隻要下毒就能擺平整個大營?於是開始更加緊張起來。
然而暗中觀察許久,那柳老六依舊是燒水做飯,休息時吹吹草笛,有空時幫著王二曬曬被子,趁著無人時去方便,再有就是時不時手托腮幫,時而發呆,時而傻笑,時而歎氣,完全不像是與他人有過多接觸的細作,倒像是個懷春少女。
如果與他搭話,他也是和以前一樣,不是“啊?”,就是“恩”,再不然就是“不知道”。
如此一日下來,廖琰倒覺得十分乏味。
傍晚行至湖邊,廖琰拿著剛做好的饅頭,也不知道該不該吃,想起這些異常,便忍不住又躲到那僻靜處,開始學著鳥叫,不到一會兒他也聽見了熟悉的回應。
然而廖琰追去卻不見廖錟,隻見眼前一片金網,已將自己牢牢捆住。廖琰想逃走,卻被眼前之人嚇得愣在地上。那人正是軍師陸風。
“好你個混跡本營的細作,今日還不束手就擒!”
原來陸風在路上早已經開始盤算糾察軍中細作之事,特命身邊幾個心腹小將盯著幾個懷疑之人,廖琰就是其中之一。
那日胡人突襲東坳村,陸風就開始懷疑有人走漏了突擊營的行蹤,而在突擊營進行突擊反抗時,廖琰又大出風頭,陸風算是經過風浪之輩,見此人身手不凡,又不像是昔日李岩府上之人,談吐間又不經意流露一身江湖味,從那日起便開始琢磨廖琰身份,叫人查實記錄後發現此人名為廖二玉,不免又加深了懷疑。
廖琰被眾將押送到李冰帳中,陸風向李冰行禮稟報,告此兩位細作均已捉拿。
廖琰一看身邊那人,不免心中一涼。
那人不是別人,正是廖錟。
廖錟雖然昔日行事尤其仔細,卻還是百密一疏,當日曹燦受了腳傷,廖錟剛回營,廖錟便急著要他幫忙,他二人便被營中一管糧草的小卒看見了,隻是當日該小卒並未多心,後他人問及,才想到此事有蹊蹺,並向上麵的報了此事。
於是,陸風就更加確定了兩人的問題,但是看在那廖大夫還是有兩下,行軍途中難免有傷患要照顧,隻得暫時按兵不動利用之。
“來人哪,給我撕下他那張假皮!”陸風令道。
身邊一小將看了看眾人,熊一樣的站在廖錟麵前,扯著廖錟的臉就向外拉。
“哎,是那邊的!”王瑾悄聲道。
那小將又猴到廖琰麵前,上下打量一番,便開始扯著廖琰的臉皮,撕拉一聲過後,看著那兩張一模一樣的臉,眾人不禁唏噓。
“好一個移形換影偷梁換柱,廖一金,廖二玉,你們現在還有什麼話說!你們是何人?從哪裏來?潛至我營中究竟何所謀?還不從實招來!”陸風拍案道。
“啊呸!我謀個屁!”廖琰啐道:“你個老東西不長心的,也不看當日誰人背你上樹背你下樹,就算本大爺非君子,今天你拿小人之心踩我肚皮,就不怕死後被那閻王爺算賬麼?”
“胡說八道什麼!到底有何陰謀,那北麵胡軍,突襲東坳村的胡軍,還有近日在百駒峰圍困我軍的胡軍到底與你有何幹係?”
王瑾問。
“屁的幹係!那胡人哪裏不跑,想上山就上山,想下山就下山,跟個野馬一樣也和我有幹係?告訴你,不是身邊這位托你爺爺我下水,我至今好歹還是閑雲野鶴不知道在外麵多快活,還跑來和你們吃這種苦!我腦袋進水了!你呢說話啊!啞巴啦!”
廖琰看著都是自己一人在狡辯,周圍又那麼多人,廖錟卻一言不發,不免大感生氣,便一下跳起來朝著廖錟喝道,然經他這麼一喝,眾人視線又轉向那廖錟處。
對李冰而言,廖錟還算是個盡職的大夫,無論是王瑾還是身邊幾個小將,都對其仁心醫術讚不絕口,怎麼也沒想到他是細作,當時陸風提及他時,他還以為是陸風搞錯了,哪知陸風語重心長告訴他:這世間之事,全不是他之所想,表麵上看著越是和善之人,內裏卻也是越壞,所謂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無論朝堂後宮,還是民間深宅大院都是如此,更何況是那些看似坦蕩蕩的卑劣之徒。
“可是你說廖大夫是細作,行軍以來他卻從未害過營中一人啊。”李冰又道。
“將軍啊將軍,現在他無所為便好,若是日後他有所為又會怎樣?你這是涉世未深,心中又太善良,殊不知有異不除乃軍中大患,我看這廖錟就如那毒蛇,要一口咬上,定會讓你萬劫不複。”
李冰想了想,又聽曹燦言陸軍師所言極是,便也點點頭下令捉拿此人。
誰料那廖錟本該狗急跳牆,卻還是坦蕩蕩跪在一旁道:
“既然事已至此,我也不必多說,廖某是受人之托來營中協助李將軍……當然廖某也有自己不得已的苦衷,總之廖某目的便是讓李將軍平安凱旋,即便其不能凱旋,也要保他一命。”
“是受何人之托?”李冰緊張道。
“我已經為此人保密,既然已是如此,要殺要剮,悉聽尊便,隻是我廖某全無半點害人之心。”
“那你又是何苦衷?”
“廖某不能說。”
“哎呀你個腦子進了水的!”
廖琰聽完廖錟的話後,一屁股坐在地上,絕望般地瞪著陸風和李冰道:
“你們看著了,這個就是與我長著一樣的悶葫蘆,要從他口裏套話?哼哼……你們做夢吧,我就是要當著他麵說出來,他還不親自咒死我。”
“那你們究竟是何人?”陸風不耐煩的問。
“哼哼……”廖琰冷笑道:“我要說出來我是誰,你們就算布下天羅地網,我也能帶著這悶葫蘆逃出去。”
周圍有人開始竊竊私語,時不時有人說出那兩個人的名字。
“沒錯,本大爺就是江湖人稱京中神盜的廖琰廖子玉。”
周圍立刻噓聲一片,開始小小的喧嘩,陸風驚道:
“那這邊這位就是……”
“就是那個江湖郎中廖錟廖子金咯……”廖琰話還未說完,就看見陸風李冰親自為廖錟解綁,不免氣得跳起來道:
“你們這些個沒良心的,不想昔日是誰給你找那麼多退敵之藥還找來一隊騾馬,剛才我說了這麼多,全當他來受惠了!信不信我親自給你把細作抓出來!”
眾人聽後,你看我,我看你,又不知道這位俠盜葫蘆裏賣什麼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