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六兒倚情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0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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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兒才下了一夜暴雨,來日又是豔陽天。
    清晨,孩子們歡天喜地哼著小曲兒走在山間小道上,村裏的大人說今日隻要打完豬草,他們便能隨便玩了。
    六兒帶著兩個小子,唱著小調,和著周圍鴉雀打架聲走在最前頭。她一路走來,但凡看見路邊新鮮的草葉,都麻利地割下放進自己背的小竹簍裏。跟著她的兩個小子也學著她一樣,沒多久他們的竹簍裏也零零散散地放著些綠葉。
    小曲兒才哼完,就聽見林子裏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仔細一聽又或是山間野獸,嚇得三個孩子齊整整地躲在鄰近的大樹後麵,探出個小腦袋,緊繃著身體,如有不對就立馬逃之夭夭。
    待看清楚後,三個孩子不免鬆了口氣,身體也漸漸放鬆起來。
    來者是三個穿著軍服的軍爺,他們其中兩個還拖著一個不能走的小軍爺。
    六兒看見是自己人,不免鬆了一口氣吧,她摸著那個最小孩子的頭,打著手勢告訴他們:沒事了,他們不是壞人,我們走吧。
    兩個小子卻打著手勢:再看看是怎麼回事。
    那三個人在那塊地轉悠一圈,最後在一棵兩丈高的大樹前停了下來。
    “就在這兒行刑吧。”其中一個高大威武的軍爺望著他眼前的那棵大樹說。
    另外一個年紀較大的軍爺則苦著一張臉,顫顫地說:“要不就這樣算了,行刑或是不行刑……上麵的也不知道……不如……”
    “你這是說的什麼話!”
    沒等那個年紀大的軍爺說完,那個高大威猛的軍爺就發話了。
    “國有國法,軍有軍規,軍法豈是兒戲,說赦免就赦免的?況且李將軍都沒說要赦免,豈是你一個雜役所能決定的?”
    見那威武的軍爺說得義正言辭,這位年紀較大的軍爺也不敢再多言,隻得眼睜睜地看著那兩人熟練地在樹上拋著繩子,將那位不省人事的小軍爺吊在那兩丈高的樹上。
    清晨的驕陽,開始漸漸變得熱情奔放,隻是身體動了那麼一會兒,那兩位軍爺均已是汗流浹背,待那整人吊了上去,兩人都忍不住拿手抹去臉上的汗水。
    “你,就在這裏等著,待午時我們再來,所謂生死由命,富貴在天,若是他有命活下來,我們自不會為難他,但若他就這樣被什麼豺狼野豹叼了去,到底還是軍中不義……這期間你可要看好了他,隻得老天要他死,別的東西萬萬不能決定他的生死。”
    那個年紀較大的軍爺不好說什麼,隻得點頭稱是。
    兩位軍爺瞥了一眼樹上的人,便又風風火火地走了。
    “誰的生死不是由老天決定的……”待兩位軍爺走遠後,這位老軍爺口中埋怨著,然後擇了樹旁一塊幹淨地草地,就在上麵坐下來,解下自己的領巾擦拭著額頭上的汗。
    六兒望著那高處的小軍爺,見他雖是麵上帶著些淤青,嘴角也留有幹透的血跡,頭發散亂,從鬢角而下,直立在空中,雙眼時而緊閉時而又微睜,眉頭緊蹙,然那麵容卻是清秀非常,就連那額頭上的汗珠,也一粒粒地與那地上的鮮花的露珠溶在一塊。
    都說唇薄的男子最是負心薄幸,但是那張薄唇放在他臉上,即便是倒吊著,也煞是好看。
    不知不覺六兒就看出了神。
    “我說什麼呢,是軍爺在懲罰壞人。”
    年紀較大的男孩子說完,拽了拽六兒的衣袖:“六兒姐,我們走吧。”
    “你們先回去,我在這裏呆一會,再去追你們。”六兒悄聲說道。
    兩個男孩子對視一會兒,隻好先走了。
    六兒看著那位小軍爺,心中小人兒敲起鼓,不免就得意忘形起來,她取出草笛,竟然自顧自地吹了起來。
    “什麼人!”
    那位老軍爺聽著異樣的聲音傳來,不免警覺起來,大刀抽出,直直瞪著聲音的出處的方向。
    六兒急忙往樹後一躲,動靜反而更大了。
    “誰人在此,不出來我就不客氣了。”
    軍爺揮動著刀,發出錚錚響聲,嚇得六兒從大樹後麵跳了出來。
    “別殺我!我是好人!”
    軍爺瞅著眼睛仔細看了看,見是一個小毛丫頭,終於鬆下一口氣,將刀收回鞘裏。
    “在這兒做什麼呢!”他埋怨地看著眼前這個小丫頭,斥道:
    “還不快走!”
    六兒見那把刀已經收回了鞘中,也是鬆下一口氣來。
    “我是來打豬草的,草還沒打完呢……”
    “要打趕緊上別處去。”軍爺揮揮手,想趕走六兒。
    “人家一直都是在這裏打草來的,這裏又不是軍營,怎麼不能讓我留著。”六兒撅著嘴,幹脆一屁股坐在草地上。
    軍爺想想這小丫頭也是有道理,於是警告她不準走過來,便重新回到樹下,繼續守著那倒吊的人。
    六兒隻見軍爺不再搭理她,便開始得意忘形起來,她居然摘了片樹葉,做成哨笛吹起了悠悠小調,那雙明眼直直望著樹上的那位小軍爺。
    “你說你,大難都過來了,怎麼就栽在一隻兔子身上?”
    那位軍爺聽著飄來的小調,上下眼皮不由自主地開始打架,竟然就這樣進入了夢鄉。
    夢裏依舊是他熟悉的家,有他的小兒子,還有她的寶貝老婆。
    “哎喲!真奇怪,前陣子我好像還在行軍,怎的今日又回家了?”
    他看著周圍那些棺材紙人,習慣性的走上前,拿著雞毛彈著麵的灰,然後拾掇拾掇那些紙人。
    “我說這店裏的東西怎麼都般進家了?”
    “不是有人要用麼?”他老婆說。
    “你這話,即便是要用,也得到店裏給我打個照麵才是啊!”
    他老婆走上前,點了點他的前額,說:
    “別人要用需要給你打個照麵,我們有也需要?”說完他老婆居然全身帶血,牽著他的小兒子哀怨地站在他麵前。
    最後他打個寒顫,醒來卻已是滿身大汗。
    這位軍爺名叫王二,自小無依無靠,本是給大戶人家為奴,前幾年好不容易成了家,並經營了一家福壽店,生意雖然不是特別興隆,卻還算過得去,沒多久又生了一個小兒子,自覺日子也開始紅火起來。
    然天有不測風雲,誰知道三個月以前,胡人突犯天朝北境,驚動了朝廷,於是天朝派兵十萬北上鎮壓外族,卻不料十萬大軍居然被胡人兩萬騎兵圍剿,全軍覆沒。
    此事大怒龍顏。
    皇帝身邊有一個太監,叫黃振,見此狀立馬獻上一計。
    他說:“既然我朝已是兵敗,如今振奮士氣最是重要,皇上應該禦駕親征,如此鼓舞士氣,不信我天朝神兵敵不過胡人的虎狼之師。”
    皇帝想了一下,不顧群臣反對,居然就允了,他讓同母弟齊王代理朝中一切大小事務,自己則於四月二十帶兵出征,討伐胡人,隨行的還有黃振黃公公。
    誰知行至金水堡,居然遭到胡人圍剿,皇帝因此被俘,隻有黃公公灰溜溜的跑回皇宮。
    胡人因此一役,士氣大振,頓時對中原腹地展開猛攻,許多戍城軍隊因為之前兵力調動,早就不堪一擊,於是胡人開始在中原燒殺搶掠,無惡不作。
    王二的家人就白白的死在胡人的刀鋒之下,自己那滿是心血的福壽店,也被胡人的大火燒個精光,可憐他妻與子,死後連個盛屍的棺材都沒有。
    在這件事發生以後,朝廷又有一大動靜:
    朝中一位姓樊的世襲將軍為了解恨,在朝堂之上就持大錘敲碎了黃振的天靈蓋,並將之首級懸掛於城門,朝堂頓時異黨無存般,上下皆一心,齊呼著要求解救當今聖上,於是就有了王二服役的突擊營。
    王二出神地想著剛才的夢,忽聽不遠處的腳步聲,看著頭頂上毒辣辣的太陽,已然午時光景,那吹曲子的小丫頭似乎在腳步聲來時就一溜煙跑了。
    王二立刻站起來,下人般招呼著兩位過來的軍爺。那兩位軍爺也毫不客氣,絲毫不理會王二,隻是徑直走向那棵吊著人的大樹。
    那兩個威武的軍爺仔細檢查了繩子,確定無異後將樹上的人慢慢放了下來。他們輪流將手指放在那位小軍爺的鼻息處,試了試。
    “還活著,算他命大,你,給背回去吧。”
    王二忙不迭地抱著這個小軍爺,扛在肩上,既高興又心疼起來。
    王二已過不惑之年,加入軍隊的動機也不過是一時腦熱的國仇家恨,在經過幾日的操練後熱情就漸漸冷卻下來,眾人見他年紀大了,便沒有給他過重的職務,隻是讓他當那戰場上的清屍人。
    所謂清屍人的工作,就是在戰鬥結束後奉命在戰場上清理屍體,盤點具體的死傷人數,在做成名冊上報。
    想著自己也曾做死人的生意,但凡那脖子上的護身玉佩還在,這點破事是萬萬難不到王二的,於是在一次偶然的戰鬥後,王二就在千具屍體中將背上這位叫曹燦的少年撿回來了。
    “都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你看你經曆兩次大劫,到時候可得將福氣分點給我呀。”
    感受著曹燦的心跳,王二口中喃喃道,臉上露出少許的笑。
     
    

    作者閑話:

    本故事純屬虛構,年代架空,與真實曆史事件,人物及相關團體無關,如有雷同,實屬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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