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霞光紅豔，近在眼前，濃鬱得像是要滲出顏色，夕陽已墜，鴻蒙仍是一片白茫之景。
    一片蒼茫之中，有人天青玉冠，身形雖是幼小，然而麵色沉穩，神情肅穆，腰杆筆直得跪著——遠處，亦有個少年冷冷得看著。
    他們皆非俗人，雖是幼子之形，卻也不可同稚子相論。
    “他做錯什麼了？”問話的人，是鴻蒙之境命定為乾的鳳君。
    “他沒回答出長老出的題，長老讓他跪著反省。”
    “什麼題？”
    “好像是關於鴻蒙各處，處理應對之法。”
    “這種問題•••他怎麼會知道！”鳳君有些憤憤不平的樣子，他們雖都為帝君，但畢竟閱曆還少，如今還是孩童的性子，“他已經跪了快有兩日了，長老過分了！”
    “他是冥帝，生來就應該知道；就好比鳳君，生來就應對鴻蒙靈術了如指掌。”
    鳳君撇過頭：“這是兩回事！何況，長老教導的時候並不曾這麼嚴厲，為何•••”小小年紀，就已經看出端倪了。
    “誰讓他的靈識是四位帝君中最弱的呢？他偏要與玄帝爭主掌的權利，又沒有讓人信服的本領，那麼學不好，自然該罰！”
    “玄帝？”鳳君雖沒有見過，但肯定是知道的，“就是與我命定締結的坤？”
    “是。”
    鳳君沒有再問話，而是走到了跪著的那個孩子麵前。他看著冥，有一種說不清的情緒，大約是因為看到他明明已經支撐不住了，卻還固執得挺直腰杆，一副分毫不讓的倔強的樣子。
    “你為什麼要和玄帝爭主掌鴻蒙的權利？”他也蹲下來，與麵前這位跪著的冥帝保持同高，問出這句話的時候，眼神裏隻有好奇，絲毫沒有猜度的意思。
    “因為•••”冥的雙眼明明浸滿委屈，但頭卻昂得高高的，“因為我可以做好！”
    鳳君不信，直接用靈力查驗了這個回答——
    在冥的記憶裏，是玄特別不愛聽長老教導，多次外逃，最後索性跑到正北大殿，將自己圈起來不讓別人來。玄從小就性格古怪，又年紀最小，冥帝怕他被長老捉回來責罰，就說自己比較適合學這些，非要讓長老教導——千年時光過去後，玄早就不記得這些幼年的事了，在他的記憶裏隻有那些精怪的東西和鴻蒙周圍隨風逍遙的雲彩。
    鳳君有些不樂：“你騙我！”
    “•••”冥不講話了，鳳君是第一個願意來窺探他內心真實想法的人，便是身邊最親近的長老都不會來關注他，誰讓他天生靈識不高呢。
    長老總說：“冥帝，終是難堪大任的。”
    冥自己也承認，如今的這番固執和倔強並非全是照顧玄帝，更多的，也是想要證明給鴻蒙的每一個仙君看，他，並非不才！
    “你有沒有看過鴻蒙各處？”
    鳳君的話，讓冥回過神來：“•••沒有。”自他存在於鴻蒙，見過的仙君都不足五人，更別談到處遊逛了。
    “長老這教法不對。”鳳君語氣篤定，“既然你以後要主掌此處，怎麼能不好好看一看這鴻蒙之上的風光呢？”
    “啊？”冥尚未明白他的意思，就被他一把拉了起來，“你可知洪荒異獸？可知道法靈境？你肯定沒見過，我帶你去看，走！”
    “等等！”冥鬆開手，“•••長老讓我跪到星辰初現。”
    鳳君笑出了聲：“那個長老唬你呢！星辰初現？那豈不是還要等上百年，你就打算一直跪上百年？”
    “••••••”冥不知道該說什麼，他隻是覺得，即便是上千年，若是長老要他跪，他也隻能跪著。
    鳳君一看他這猶豫不定的樣子，厲聲說道：“你可是鴻蒙之境的冥帝！堂堂冥帝，首先要學會的，就是違反長老的命令！”
    冥大約是膽小的，但孩童的內心難免有幾分反叛，聽到鳳君如此一說，也就跟著他去玩了。此後百年時光，直到星辰初現，冥帝都會與鳳君一起遊曆，學習。
    那時鳳君也正當幼年，眉眼之間帶了幾分驕縱，有時會嘲諷他幾句：“我看你不光靈識弱，膽子還小，玄帝定比你好多了！”
    “你見過玄帝？”
    “沒有，但他肯定比你有趣，就憑他敢放下這鴻蒙！”
    冥帝不以為然：“我知道，你是命定的乾，他是坤，你自然覺得他好。”
    “那也不一定•••”
    說話間，冥突然大叫一聲：“朱雀！你又來搗亂！”他也不知道為什麼，鳳君身邊的這些神獸似乎總愛捉弄他。鳳君倒是看著心情大好，在旁邊笑個不停，年少心性，總是更愛玩些。
    轉瞬，不到百年，冥帝再次見到鳳君的時候，兩人都已經長高了，眉眼間也再不複少年飛揚，取而代之的是深邃和冷靜。
    與眾人前，皆是不苟言笑，沉穩威嚴，已經成長得真正的帝君了。
    無人時，冥帝也會和鳳君談笑。
    “我要是現在再被長老罰跪，你還會不會再把我拉起來？”
    “現在還有哪位長老敢罰你啊？你也是，小時候多傻，要不是我，你隻怕現在還傻乎乎得跪在那裏呢•••”
    不管人前如何，私底下，情義如舊，隻是因為少年情義總是不容易辜負的和忘懷的。
    可惜同為帝君，命運卻迥異，鴻蒙之亂，冥帝沒那個力挽狂瀾的能力，他的靈識不高——僅憑這一點，就足以被鴻蒙各界看不起了。
    如此相比，玄帝實在幸運太多，若不是因為兩人從無交集，他與冥帝一定是摯友。
    後來鳳君與玄締結，雖有想救冥的私心，但是也並非對玄帝毫無情義——乾坤生來有定數，正如玄曾經說，他傾慕鳳君是沒有選擇的事情，其實鳳君待他之心也是一樣的。
    至於鳳君與冥帝，年少相識，相扶相助，與君肝膽義，理當珍之，重之••••••
    

    作者閑話：

    這一章很單純得寫點兄弟之情，我真不是幫冥洗白什麼的，因為本來就是這樣，沒什麼要洗白的，雖然知道大部分人都心疼玄，但我是真的挺喜歡鳳君和冥帝之間這種情感的，就是很單純的年少竹馬，手足之義——也可以說，很多事情換個角度就不一樣了，我想表達的意思就是，在我的小說裏沒有什麼真正的主角，每個人拿出來都可以當主角寫，隻是所站的角度不同，哪有非黑即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