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程是在我們點了酒水以後才到的。看他那花裏胡哨的打扮，還有走到近前兒那能讓人暈過去的香水味兒，我就有些受不了。
    “親愛的。”
    一到我跟前兒，他便舉止輕浮的摟著我的腰，眼神不懷好意的瞟著坐我右手方的小周問：“這麼快就換炮啦？”
    “德行！”我毫不客氣的送他一肘子說：“我們公司的同事。”
    見他一副‘你不是吧？還帶外人來’的表情，我隻能說：“你想說什麼說什麼，他不會介意。”
    “說今晚我想上了你？”
    “噗！”
    小周一口酒水噴了我滿麵。我煩惡的瞪了他一眼，將大程拽向小周說：“這瘋子是我發小兒。那是我徒弟小周。”
    兩人相互問了好，大程立馬問了句，“你徒弟真是你同道中人啊？”邊說他還邊伸手挑起小周的下巴，一副惡心死人不償命的表情盯著人家看。
    還不等我來得及罵他，小周便禮貌的拉開他的手，然後把我為什麼會帶他來的原因扯了個底兒朝天。
    “呦呦！這小徒弟不賴呀，這麼可心人。”大程將一包煙摸出來抖出一根遞給小周，麵向著我說：“你就沒點動心？”
    小周邊擺手邊解釋和我的關係如何如何的潔白。
    我毫不客氣的接過大程又送到我跟前的香煙，回小周道：“就當他在你跟前兒放了無數個屁。”
    大程也不生氣，隻是拍著小周的肩膀坐我們中間說：“看的出來這小夥還是朵潔白的小棉花呀，我和你這師父開玩笑習慣了，你甭見怪。”
    我嗬嗬兩聲以示我的心情。
    大程不是GAY，隻是我的事情他大多都知道。若要按說來，我和高振的相識也是因為他。大學時候，我和大程的學校相鄰，偶爾得空我都會去他寢室找他，高振和大程一個係。畢業以後，一次無意的撞見，才有了接下來發生的事兒。如今想來大程的確算得上是有遠見，因著高振追我的那些日子，他曾對我百般阻撓。
    隻是當初年少輕狂，認為全世界都能被我的毅力左右，現在回想起來，的確是自已太過於不諳世事。
    “聽說你被甩啦！”
    估計看出我在走神兒，大程一口煙氣兒噴過來，蒙了我一臉。“聽誰說的？”我狐疑的望著他，心想誰這麼大嘴巴。連海南的他都曉得了。
    “你說呢？”大程壞笑著叨著半支煙，給自已杯子裏倒了半杯酒。見我沒答他，他很識趣的說：“報紙唄，人家太太都有喜了，還有你的嘛情況。”
    “的確”我端著酒杯晃了晃。
    “咦？”
    估計沒想到我會這麼大方的承認，大程顯得有些驚訝的瞅著我。
    我將杯子與他二人一一碰過杯叮囑小周說：“你可長點心眼兒，喝醉了沒人扛你回去。”
    小周悶悶的抿了半口，不答腔。
    大程嗬笑著看看小周再看看我，“倒是比姓高那小子可靠。”
    說實話，我現在聽著大程那語氣，真想給他丫幾拳，這是在給豬配種嗎？哦，是個男人給我就成？鑒於小周還在，我隻能忍下這口氣，假裝沒聽清他在說什麼。
    大程喝酒一向豪氣，見小周真是隻抿了半口後就不動作了。左勸右勸他再喝兩口，我按著額頭尋思大程甭有啥不那啥的誤會，便將他扯過來，又給他倒上酒說：“這麼久沒見了，不陪著兄弟多喝兩杯？”
    “得喝得喝，就是，你哪天有時間來我在海口的新家坐坐。全是豪華裝的我說。”
    “你就可著勁在我跟前兒炫富，下回兒吧！”
    “怎麼個意思？”
    我摸出手機給他看了訂機票的短信，他立馬就消停下來一臉落寞的說：“這麼快就走？”
    “哦”
    大程和我是兩個世界觀的人，在他看來，為了物質的豐富，他不惜放棄所有精神層麵的感情享受，這可能和他從小父母離異有關。這麼一想，我覺得我身邊的好多人，其實都過得不幸福。
    再說回大程，他早兩年在A市找了個比他大五歲的女富商，兩人沒提及結婚。然後在去年的時候，女富商因為工作發展要來海南，他便跟著女富商來了，如今在這邊生活的相當愜意。回回看他的微信曬的全是豪華遊輪這種級別的宴會。
    隻是，我心知大程是孤獨的，一種心靈上的孤獨。往常他總是隔三差五給我打電話，聊天的內容大多是他在聊對於現在物質的滿足。隻有在偶爾的一絲歎息裏，我窺見出他的落寞，例如現在。
    “到海南的時候我本想著給你打電話。”
    “那你早該打呀！”
    “就是吧，我想著這不是來工作的嗎？不如工作結束了找你坐坐。”
    大程特別不高興的拉著臉子說：“就是這樣坐的？喝一頓，吃一下就跑的那種？”
    我沒料到大程會這樣不高興，小周對於大程突然的變臉也有些措手不及。我看出大程眼裏的失望神情，有些於心不忍的問大程說：“今兒晚上，你跟你家娘娘打個報告，就說陪老家來的野男人，哥帶你回酒店。”
    “……”大程那一臉的哀怒瞬間化作人間四月天，“你說真的？”
    “當然”我拍著胸脯說：“隻要你家娘娘允準。”
    “得允準，得允準，我立馬給她打電話。”
    看著大程那歡快的背影離去，我突然想起我倆兒時的時光。回臉見小周兩隻眼睛瞪圓了的望著我，我對他說：“大程來海南的那天，我在機場裏看到他和那個女人一起檢票進侯機廳的時候，我眼眶都紅了。如今他在離老家那麼遠的地方，沒有親人，沒有往常的朋友，心靈上總歸是漂泊的。那種外在的家給不了他心靈的家，這些這麼多年來我都懂，但我總不能對他幫上忙。”我說：“他總是操心著我的事情，而我卻連自已都總管理得亂七八糟。我多希望有一天，大程也能遇見一個讓他不管不顧去愛的人。”
    小周轉開臉，沒有說話的拍了拍我的肩膀。那天晚上，我們沒有再開房，極窄的單人床上我和大程兩個大男人，並著肩聊著這些年各自的感情，生活，以及困擾。
    黑暗中，小周輕輕的在另一張床上扯著呼嚕。大程撞了撞我的腰說：“現在這樣子，感覺我們又回到了小時候。”
    “嗯啊。”我了無睡意的眨著眼睛，望著黑漆漆的屋子。“那時候總覺得時間過的好漫長，想長大。沒想到一眨眼，已經過了二十多接近三十年。”
    “你回家的時候，看到我媽了嗎？”
    “嗯，你哥對她老人家很好的，春節時候你還是回家來看看。”大程沒接話，但我知道，那個女人對他限製的很多，突然我想問他這樣子過的真的好嗎？這樣追尋物質真的開心嗎？
    他卻突然問道：“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
    “接下來？”
    “嘿，你這次真的讓我有點刮目相看哦。”
    “為什麼？”
    大程將身子轉過來側對著我說：“我以為你這次來海南，一定會在我麵前哭的昏天黑地的。沒想到，你居然會這麼大方承認你和那家夥分手的事。”
    “是嘛？”
    “這都有點兒不像是我認識的秦朗了。”大程說。
    “切”我不開心的問他，“合著在你眼裏我就一愛哭鬼。”
    大程吃吃的笑著，和我說起我曾被狗追著哭，被我媽打著哭的事兒。那都已經好遙遠的事了。
    不知道大程抽什麼瘋，一會兒又搖著我問：“你對那小子真的沒啥想法兒？”
    他問的那小子是指小周，我無奈的問他：“那你知道我的事兒還和我睡一張床難不成是對我有啥想法兒？”
    大程小小的驚叫一聲說：“我們關係不一樣，我們從小一起長大的，哪兒都看過了，你不會對我有興趣就是了。”
    我無聲的笑笑，大程就是這種好，他不因我的取向問題而看輕我或者躲避我。有的時候，我都很佩服他的這種天真的地方。“的確你不是我喜歡的款型。”
    黑暗中，我感覺得到大程笑到震動的身體，突然他感歎說：“還有十多個鍾頭了。”
    “嗯啊，還有十多個鍾頭我就走了。”
    大程又將身子轉了個身，背對著我，這時我聽到放到床頭的手機震動了下，拿起來看，是個短信息，肖小發的，問我哪天回去，幾點到家？
    我好笑他肯定是嘴饞了，懶得說太多，我將訂的航班信息轉發給他。等了兩分鍾，手機再沒動靜，我將它重新放好，慢慢的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