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宮之後，灝景自是要先同太皇太後以及太後見麵，總的亮個臉，告訴那兩個脖子都要等穿了的老人自己真的沒事。
    而蕪異以及一眾隨行官員則是各回各部敘職，被押送回來的申氏一族早是由大理寺的人員安排，先收押查看了。
    蕪異從內閣出來的時候，外頭早是換上了夜色，他望著一頭星輝，冷風吹散了一下午的疲勞，心情不由得放鬆下來。此時他們剛回宮，又逢攝政王陪同皇帝出巡時遇刺，當下回宮了，吳相自然也趕去太後那兒同灝景碰麵，而蘇牧年與其他新皇派成員自然也為了避嫌，不會一個接一個蹦躂到他麵前，總算落得清淨。
    蕪異揮了揮手，讓前頭掌燈的太監把燈籠遞給自己，獨自一個人踱步走向宮門。
    但他原本以為自己想要享受這樣的安靜，卻在聽見腳踩落葉的聲音的時候還是不自覺覺得寂寞啊。
    難道是因為這些年來身旁圍繞著太多了人了？極少再有機會單獨一人獨處，當下不習慣了？
    蕪異失笑起來，平白無故想起了蘇杏知，若是在以往，他這會怕是已經不動聲色走到自己身旁，端出一副小毒瘤的樣子從旁傳遞從他那大毒瘤父親那兒收到的消息吧？
    自月河村一別十日有餘，他竟連一封消息都未成傳遞於他，而是一日兩三封加急報給了顧灝景，報告著江南之事的後續。
    忽又想到白燁，這位故人之子雖然從小不由他爹養大，但實在像極了他爹，什麼心事都藏不住。江南南巡那段時間裏，也不算蕪異多心，他總覺得每日裏總有機會瞧見這位皇帝身前的帶刀紅人，也覺得他的目光太過簡單直接，就連蘇杏知在旁都有所察覺，尋了機會冷嘲熱諷他一番。
    他原本以為自個的桃花都掛在了昭文身上，沒想到人到中年竟然準備梅開二度了？
    不會吧？
    唰的一聲，厚底鞋底踩過幹枯的樹葉發出聲響，拉回他的思緒，眼瞧著不遠處明晃晃的一片，想避也避不開了，重新端起笑容，待來人走近了些便欠了欠身行禮道：“皇上。”
    灝景回宮後就換了常服，但畢竟是在宮裏，不比在民間的淡雅，一身黃袍，他點點頭，口氣淡淡的，對蕪異說：“子瞻是要回去了？”
    蕪異點點頭，瞥見灝景身旁跟著的吳相，見他投向自己的目光裏帶著防備就知道他們一下午在老太後那兒，肯定沒少罵自己。
    不外乎又是‘皇上遇刺怕與顧蕪異脫不了幹係’，‘說不準新皇派早有計劃，想要在外趁機——’
    蕪異沒有猜錯，在太後宮裏，不管是吳相還是太後，都在從旁提醒灝景要更加提防攝政王一派。
    但江南那一遭遇，卻讓平日裏總能將他們話聽進耳裏的灝景有些迷惑，眾人口中的攝政王與那晚拚死保護他的顧蕪異，乃是同一人嗎？
    “皇上？”
    吳相與蕪異各自出聲，打斷了他的出神，灝景對自己方才發呆的模樣略感到有些窘迫，蜷起拳頭幹咳兩聲，蕪異見狀在心裏不由得偷笑兩聲，灝景從小就好麵子，在遇到尷尬的時候，便總會露出這副模樣。
    “長途跋涉，又回宮述職一天，子瞻也該累了，還是先行回宮多做休息，接下來朕還有好多事得仰仗眾卿了。”
    他們自然知道灝景所說意指何事，都點點頭，恭送灝景離去之後，吳相與蕪異各自大眼瞪小眼，畢竟一個是清流，一個是奸王，蕪異是無所謂，但吳相這種清流老頭，最忌諱的是就是被人瞧見他與奸王走在一起，不禁吹胡子瞪眼幹站在原地。
    蕪異心裏暗罵一聲迂腐，但礙於吳相老人家年紀大了，這初春的夜晚又是發冷，萬一把他給凍病了，最終輿論倒黴的總是自己，隻能先開口：“吳相，請吧？”
    吳老頭不為所動，蕪異隻好二度進攻：“相爺若不走，怕給旁人看著了，覺得相爺與本王在此敘事呢！”
    這話拋出自然想個炸彈，炸的吳相哧溜一聲跳了起來，領著身後的小廝與他拉開一段距離，本要掉頭先走，卻想起什麼，又扭頭站定，惡狠狠的說道：“攝政王到底好心思，攏納了這等人才，但攝政王也別太得意了，應天府才是朝廷正統書院。”
    蕪異啊了一聲？不明所以，正待發問，吳相卻又扭頭朝前走了，留下一臉迷惑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