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頭頂傳來一聲悶響，爆炸的聲音。
    “這是頂上的那個山洞，你去過的，現在也隻剩一堆亂石了，不多久整座山都要塌了，你是走，還是留呢？”
    “你……”張霽吃驚地看著他，“望仙山代代相傳，你現在一念之間就要炸山？你對得起前麵的傀儡師嗎？”
    “把望仙山毫不遮掩地攤開給你們看，才是對師祖們最大的褻瀆。世界上沒有完美的東西，望仙山也不完美，它並不想站在世人的眼光下任人宰割，不如，你陪著它長眠於此？”他戲謔道。
    張霽的目光冷了下來，“怎麼出去？”
    “不要傀儡術了？”
    “怎麼出去？”他又問了一遍。
    “從哪兒來，就從哪兒走，能不能出去，就不關我的事了。”
    張霽抬腿欲走，卻刹住了腳步。
    “你不走？”
    “我在這裏待了十幾年，出不出得去，我比你清楚。”
    “你要跟它跟我們同歸於盡？”張霽怒視著他，不是為自己被設計了一遭，而是為他作踐自已擁有的一切。
    “是又怎樣呢？我和望仙山為什麼要夾在你們兩國之間飄搖。我不知道之前的師祖怎麼撐起這座山的，盛世或亂世，他們安安穩穩隱於世外。而我師父和我，卻遊蕩世間，不知何去何從，被時代玩弄於股掌中。我向吳國妥協過，我向晟國妥協過，但總要為自己做幾次決定，我設計的故事，你們跑不出去的。”
    他說話期間，一直有山石墜落的聲音，連這密道都嗅出了一陣搖搖欲墜的氣息。張霽手下的人想跑，又不敢輕易地移步，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驚動了密道裏的什麼東西，加速山的崩塌。他們一邊驚慌地四處張望，一邊時不時瞟向張霽，等著他的決定。張霽遲疑了一會兒，看了眼青平誌得意滿的臉，憤恨地說道：“跟我走。”
    青平目送他們離開，直到背影消失在視線中，其實不走原路，還有別的出路，隻要從密道一直往下，往下，就能通到山腳下，可他沒有告訴張霽，也沒有給自己留這條退路。他倚著洞壁滑落在地，回想著他短短的一生。
    意氣風發的少年郎，才不過幾年光景，就頹廢地回到了原點，等待著死亡的降臨，一身白衣，卻空剩一雙倦眼，再也無法流連江南，再也無法與鮮衣怒馬的少年並肩。
    短短二十多年，他經曆了孤獨，路過了繁化，結識了友人，破滅了感情。縱然有一身傀儡術，卻奈何不了兩個國家的擺布。一個人，一座山，站在曆史的洪流中哪有不隨波逐流的道理，唯一可以終結的，便是一起毀滅，這是他對這個時代唯一的抗爭。如果可以，他真想回到記憶中的姑蘇，溫潤天真的姑蘇，即使隻是普通人，開著無聊的玩笑，飲著家釀的酒，傍晚泛舟送別夕陽，在鍾聲中離開，也好過滄桑的孑然一身。
    他雙手環過膝蓋，把頭搭在胳膊上，無聲地流下眼淚。